“我說, 今晚就算了吧, 咱們回家去。剩下的事情我明天上班跟進調查。——啊!你……你開慢點兒。”
林警官驚恐地抓住車頂的扶手,無比後悔五分鐘前,他居然交出了車鑰匙。
按照他原先的規劃。今晚他們已經收獲滿滿,很可以直接回家花前月下聊聊工作談談人生然後水到渠成。
然而葉醫生拒絕了,她要立刻調查下去。
“天不早了, 你該睡覺了。”林警官苦口婆心。平常上夜班她休息不好也就算了,難得有休息的時候, 何苦這麼拚命。
葉顏言簡意賅:“我睡不著。”
今夜月色如此美好,適合衝鋒陷陣奮鬥妖生。誰家月光花這個時間點兒睡覺啊, 月光花的夜晚一定要活色生香。
林奇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感被喚醒了, 他羞愧難當。熱心群眾都積極主動為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繁榮發展而奮鬥,他居然局限在個人小世界裡頭, 光想著卿卿我我情情愛愛。
他雙手一抹臉,簡單粗暴地趕走疲憊:“好,我掉個方向。”
“不,你下車, 我們換個位置, 我來開車。”
林警官哪裡好意思:“不不不, 我沒事,我來開車。”
葉顏笑靨如花, 輕輕眨了下眼睛, 長長的眼睫毛跟刷子似的, 刷過了林警官的心窩:“我來吧,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車上的多肉瑟瑟發抖地抱住胖胖的自己,哀嚎人民警察多單純。阿花開車,彆說是人類了,就連蒼蠅都彆想在車上睡著覺。
被蠱惑了的林警官稀裡糊塗地交出了車子的主導權。
還沒等他現場指導自稱拿了駕照後還沒親手摸過車的葉醫生如何操作,敞篷寶馬一騎絕塵,硬生生開出放f1賽車的風采。
伴隨著一聲轟鳴,黑色寶馬突然加速,“嘩”的越過車道。林警官聽到輪胎摩擦地麵的尖銳聲響,車子衝進了高速公路。
身為二十歲前也是在江州地下賽車圈混過的人,林警官自認見多識廣,卻愣是被葉醫生的車技逼得全程脖子往後仰,身體慣性跟不上車速。
“你……你慢點兒。”
風太大,葉醫生表示什麼都沒聽到。她興奮地踩著油門,一路狂飆在繞城高速上,身體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擺,嘴裡發出歡呼。
清爽的夜風帶著露水的濕意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感受月光在身上的流淌跟浸潤。房屋建築物飛快地往後退,每一株花草樹木都在為她搖旗呐喊。
葉顏興奮地解開了長袖襯衫的扣子,夜風灌滿懷,清涼又舒爽。她心滿意足地發出喟歎。
林警官死死抓著車椅,目瞪口呆地看著駕駛座上被風勾勒出的美好弧度。圓潤的飽滿的,凸起的,凹下去的,翹起來的。
車窗外的路燈被飛快地掠過,燈影在她的身上變幻出神秘莫測的圖像,仿佛誰的手在蠢蠢欲動,牽著她運動背心的領口不知道想乾點兒什麼。
林警官抓著車椅的手又攥緊了一些,連指關節都發白了。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告誡自己先乾正事。
手握方向盤,腳踩離合器的女人身體不時隨著音樂搖擺,每一次活色生香的前後晃動都散發出醉人的幽香。
那麼美,那麼野,就像月光下的曼陀羅,渾身都充滿了誘惑的味道。
林警官仰頭,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這兒不合適,還是大馬路上呢。等下了高速,找個隱秘點兒的地方再說。
虧了,之前出江州大學校門的時候,就該去趟藥店。
林警官緊緊夾住雙腿。
車子猛的衝下高速公路,進入村莊後,道路明顯狹窄了許多。
林奇總算想起自己才是老司機,聲嘶力竭地強調:“慢點兒,天這麼黑。”
可憐的人類,原來他怕黑啊。
“啪—”
葉顏又開了盞燈,衝他眨眨眼:“彆怕,有我呢。”
昏黃的車內燈下,林警官鼻子發癢,他感受伸手捂住,生怕熱流流下。
不對,他怎麼覺得自己拿錯了劇本。
林警官轉頭看駕駛座上的女人。
夜風中,葉顏長發拂動,衝他邪魅一笑:“乖,不怕噢。”
林警官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好像被調戲了,真是羞澀。
他還在暗戳戳對手指的時候,車子“刷”的一聲,停在了院子門口。
解開安全帶的林警官總算後知後覺:“這麼晚了,我們跑過來是不是不太合適?”
鄉下人夜生活貧乏,基本上都是看完八點檔電視劇就睡下。
整座村莊靜悄悄的。一路上,除了偶爾有人家的狗被汽車行駛的聲音驚動發出警惕的吠聲外,闃然無聲。
入了秋,連蟲子都不再鳴叫。
“她也睡不著。”葉顏拿出手機,輕輕地歎氣,“她放不下孩子呢。”
院子門開了,憔悴的女主人站在門口,勉強衝著葉顏笑:“葉大夫,這麼晚了,還麻煩您登門。”
林奇稀裡糊塗的,覺得這話說反了方向。要說麻煩,也是他們麻煩對方,大晚上的跑過來敲門。
到底是鄉下人實誠,林警官深以為然。以前下鄉辦案也是這樣,老鄉雖然整體文化層次不高,可人心多半淳樸。
葉顏衝女主人微微欠身,輕聲細語:“你家寶寶的事,我很遺憾。”
女人捂住臉,淚水止不住地從手指縫隙間朝外頭湧,她拚命地搖頭,聲音哽咽:“不是的,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們救了我寶寶的命。是我……是我們腦子糊塗。”
夜色寂寂,月光照的院子裡頭的水泥場亮堂堂。庭前有樹,快到中秋,燈籠果兒掛滿枝頭,在晚風中輕輕搖晃。
女主人的哭聲太響亮了,讓林奇生出種光天化日下哭哭啼啼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的荒謬感。他立刻合上身後的院門,生怕給她招來閒言碎語。
鄉下人消遣少,最愛傳各種稀奇古怪的閒話。
葉顏輕輕拍著失孤母親的後背,安撫道:“不是你們的錯,不要自責。你這樣,你們家鬨鬨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寧。”
鬨鬨媽身子猛的打了個哆嗦,像是夜風沁涼,她受不住。
蒼白憔悴的女人睜大了雙微紅的眼睛,怯怯地看著他們。
看得林警官心慌氣短,忍不住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便裝又懊惱穿成啥樣人家都能認出來,他是個警察。
羞愧,萬分羞愧,警方已經地毯式搜索了,到現在也沒發現孩子的屍體。
江州算是富庶,鄉下也非荒郊野嶺。早五十年前狼就絕了蹤跡。鄉下的野狗就是沒人喂養,垃圾堆裡頭的剩飯菜也夠它們養得油光毛亮,委實犯不著動嘴啃個死孩子。
警方查了半天也沒弄清楚,那凶手抱走死孩子究竟是何用意。
葉顏伸出手,扶著高大的棗樹,滿樹的燈籠果泛著紅,輕輕晃動樹乾,就能落下一層鮮甜可口的鮮棗兒。
“你每天都過來陪著樹上的寶寶吧。”
林警官“嗷”的一聲從樹旁躥回水泥場,瞪大了雙眼盯著棗樹上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