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晚上也沒什麼娛樂活動,除了去花酒巷子胡鬨的,正常人家歇息的都很早,葉勉卻是來了半年多也適應不了這作息時間。
寶豐院的小書房裡,葉勉伏案練字,幾個大丫鬟在一旁剪燈烹茶。
葉勉用的是今兒新得的蕭筆,他可不學他那便宜爹,喜歡也不用,就每天乾看著。
又不是個擺件兒,傻不傻?
足足寫了一個多時辰才在幾個丫鬟的催促下起身去洗澡,葉勉自搬進寶豐院,龜毛愛乾淨也是出了名的,每日必要沐浴,多晚多冷都得洗,現在廚房的大灶上已經安排了人專門每日戊時給四少爺燒洗澡水。
待頭發晾乾,已經到了亥時,被窩被幾個湯婆子捂得暖烘烘。
葉勉穿著新換的白綾緞寢衣鑽進暖被,乾淨清爽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熨帖至極。
寶年掰了一塊兒月麟香的香餅扔進一旁的三足鎏金香爐裡,又回身把葉勉床上的羅賬放了下來。
“四少爺快歇息吧,明兒還得早起上學呢。”
“今兒輪你值夜?”
“嗯,少爺夜裡要是要茶就喚我。”
“好,小心東次間兒有鬼。”
寶年翻了個白眼兒:“奴婢又不是寶荷,四少爺可省省早些睡吧,”說完淡定地端著青銅燭台去了東次間兒。
“沒勁,”葉勉翻了個身撇嘴道:“還是寶荷值夜好玩兒。”
第二天一早,寶豐院自又是一番叫起兒與賴床的大戲重演,馬車都到了國子學門口,葉勉才不情不願地把眼睛睜開。
剛進集賢門就看到披著一身玄色貂毛大氅的李兆走在前頭,葉勉看背影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家夥因為家裡基因好,身量比他們長得高壯些,走路也大步流星的,很有幾分氣派。
葉勉擺好箭步,助跑衝了上去,從後麵嗖的一下跳到人背上,把沒有防備的李兆撞了個踉蹌差點狗吃屎。
葉勉跳了下來在一邊彎腰哈哈大笑。
“好你個葉四!”
反應過來的李兆幾步跨過來,手臂一伸鎖住葉勉的脖子往下壓,葉勉拚蠻力拚不過他,被鎖住之後隻能仰著脖子一邊笑一邊求饒,嘴邊嗬出一團團霧花。
李兆另一隻手虛握著拳,對著他腰眼兒懟了他好幾下才作罷。
兩兄弟鬨騰完親親熱熱地一起往啟瑞院走,李兆問他:“昨兒個啟南院的事,你聽說沒有?”
“啟南院怎得了?”
“怎得?他們真就把師兄們坤瑞院的院子給占了!”
“什麼?”葉勉張嘴詫異道:“你這聽誰說的?”不可能吧。
“我三哥昨晚和我說的,千真萬確,”李兆兩拳相擊,咬牙切齒道:“那幫孫子!找死!”
李兆的三哥是國子學的坤字生,他的話必錯不了了。
葉勉咧嘴笑了笑,這下可有意思了。
這大文朝國子學共設有兩處,一處自然是在葉勉所在的京城,另外一處則在金陵。
金陵的國子學比京城的晚了三十幾個年頭才建成,學生數量也不及京城的多,隻為了那些個外放在南邊做官的子女而設,不收平民之子。
北邊比南邊正統,南邊卻比北邊富庶,兩邊誰也不服誰。
隻是論起文章,江南才子確是比這邊好上一些,特彆是近些年,連續兩次的科考狀元都出自金陵,矛盾徹底白熱化。
學裡這麼個情況,自然會對朝堂有些影響,這南北的師承不一樣,學子們入了廟堂也自然而然的跟隨自己的老師和師兄們抱團兒。
兩派中你在暗裡給我穿穿小鞋,我在背後給你捅捅刀子的事沒少出,讓當今聖上十分頭痛,早朝當庭訓斥過,暗地裡也安撫過,可惜都沒什麼卵用。
最後不知是哪個給皇帝出了個主意,說這事兒得從根兒上解決要循序漸進,於是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國子學,有了個南北學子互換“學術交流”這麼件事情。
去年,在聖旨的“逼迫”下,京城和金陵的國子學各派了二十個學生到另一邊“遊學”讀書,旨在互相學習,互通有無,順便為後麵大規模的“學術交流互換”做個先鋒試運行......
於是去年秋天葉勉在入學的時候,國子學新有了個啟南院,便是來自金陵的這二十位小公子了。
南北方水土和生活習慣本就不同,這二十個十二三歲的小公子又是第一次離開家,生活的不慣再加上精神緊張導致他們接連病倒,個個都比在金陵瘦了一圈兒,時刻關注著這邊情況的南邊兒父母們急了,一個個寫折子去皇帝那“投訴”,嚇得國子學的大祭酒恨不得把這啟南院給供起來。
於是京城國子學的學子們不爽了,都是一樣的學生,憑甚他們啟南院的侍童比我們多?他們怎麼可以有自己的廚子?他們在冬日裡怎麼就可以不用學騎射?
這一年的啟字生不僅沒有如皇帝的意互相交好,倒先結了梁子,這也是為何李兆一提啟南院就咬牙切齒的原因了。
葉勉和李兆進了啟瑞院的學屋,屋子裡也在議論啟南院搶院子的事。
“啟南院現在也太囂張,連坤字生師兄的院子都敢搶!”
“大祭酒一心偏著他們,他們什麼不敢?”
“坤瑞院的院子是我最喜歡的,春賞海棠夏看荷,秋遊未湖冬去雪,”一人唉聲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