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子和如耳真確實如周至所想的那般官腔不斷,話裡話外卻隱隱夾著火花,你說我沒有禮法我說你美色昏頭沒大作為,很明顯看起來兩人不對頭。說不準先前就有過摩擦也說不定,可惜他低頭苦想許久,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畢竟在此前他都是關注芳瑩動向而已,派人打聽也全是跟芳瑩有關,是以到頭來隻能從冥想中回神,發現這兩人話題已經轉到了芳瑩身上。
有人說道,“說什麼強搶美人,真是大笑話。誰人不知道如耳真王子在前個兒明目張膽把金銀珠玉贈與芳瑩姑娘,說是心意芸芸,芳瑩姑娘不接受,找不得辦法獲得芳心。今日不就是聽說芳瑩姑娘在此想引起注意因而故意找茬而已,何必朝我等潑臟水。”
“就是,狼子野心,邊野就是如此沒禮數。”
“不知羞恥之徒,怪不得要救了他,原是一丘之貉。”
一直低頭在如耳真旁邊的周至莫名中槍,大人物對話顯然沒他小人物說話的份,摸了摸鼻子。
如耳真長長哎的一聲表達自己對這些說話的不讚同,“雄性對喜歡的雌性進行追求本來就是本能,追不到也沒什麼大礙。你們在這裡嘰喳,依著我曾經的老先生的話,應該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覺得我英俊瀟灑比你們膽子大率先出手,而自己又畏畏縮縮躲在後頭不敢表白嫉妒,我倒是覺得你們十分奇怪。”
眼見他們氣得不行,還慢悠悠的繼續說道,“況且,此次我本就是為了這所謂的小美人而來,並不是為你們說的麼芳瑩姑娘,不過一個女人,許久不見我也忘了什麼模樣,你們實在想要就要去,不用在此跟我爭論,我可說不過。”
那麼長一段話可不是爭不過的模樣,一口一個雄性雌性,什麼本能,又是被當麵拆穿心思,當下便讓平素一口一句禮數的公子哥們漲得滿臉通紅,你你你的噎了個半死。
芳瑩一身鵝黃裙站在中間,聽到如耳真的話臉紅又轉白,眼裡閃過委屈,不過片刻吸了吸鼻子。抬眸在船上和如耳真四目相對,不躲不閃眼神堅毅自信,語氣竟然依舊溫溫柔柔,“
如耳真王子,此事先放下不提便是,你手中的公子我本沒想對他如何,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今日是掩麵節,盛日之時,相信如耳真王子也聽聞過月台樓會,相逢即是緣分,巧的是我們已定了座,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大家和好一同去月台樓如何?”
這話說得很是漂亮,既點名了自己沒有懲罰周至的心,說明自己即使被他這般推入水也不怪罪的還欲拉他一同進月台樓的善良之舉,拉了好感,又可以和如耳真講和,進而解決了衝突,這事傳出去,相信定是被人人稱讚的舉動了。
況且如耳真應該對晉國很感興趣,當然周至是從外國人通常對彆的國家風俗感興趣這方麵來猜測的,月台樓會除了才子,一般能進月台樓觀看的自然是需要買到位置的,他才來不久,那位置自然沒剩下的,想來很難會拒絕,芳瑩這次也算想到點了。而那些公子哥一般都聽她的話,以她做首心裡不滿也不敢有表現,怕自己在她心裡留了壞印象。如此也算兩全。
不愧是女主,聰明是聰明,可是這番漂亮話實在不像是從前在侯爺府那般天真無邪的人能說出來的,從前芳瑩純善到蠢的地步,現在在那麼多權貴麵前說話完全撐得住場麵,大氣聰明,書裡並沒有說換人,難不成芳瑩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絕世高手?
周至在書裡翻了翻,難以從那文筆裡看出來什麼,一旦涉及人物對話之類,都是用‘突然福至心靈’‘突然變臉色’‘突然眼神堅毅’這樣來形容女主和不同男主的對話,確實有不似表麵那般簡單的嫌疑。既然如此,她不可能看不出他那麼明顯的陷害才是,以往這樣陷害她的人哪個不是慘烈得骨頭都不剩,怎麼他就那麼難?
周至還在想。
那頭的如耳真果真很是爽快的答應了。不理對麵除了芳瑩之外的公子哥的紅臉明顯不滿之意,抱著周至腳尖輕點就上了對方的船。
周至一直低著頭,遠遠看著並不清楚,最多隻覺得是個清秀人,不甚出奇。公子哥們有的原先沒見過周至的臉還暗道如耳真土包子拿著石頭當寶貝,或者是為了隱藏自己對芳瑩的用心,故意裝模作樣,現在急急答應就
可以看出來,心裡鄙夷,一番嘴臉已是翹上天,等著看如耳真連同周至輕飄飄落在船上。
登時刻薄的話卡在喉嚨口。
芳瑩行了一禮,脖頸修長,看著周至低眉眼底閃過暗色,她不說話,旁人又不會自願和如耳真交流,氣氛尷尬得很。
周至莫名其妙就到了和他們一同遊玩的境地,跟著如耳真一起被灼灼目光盯著,幸好一向麵無表情,所以光是看著那張臉是看不出什麼的。如耳真似乎感覺不到那般氣氛,自如的把他拉到身邊。
芳瑩很快回神,稱身體受不得風,先回船休息行禮離去,她身後自然陸陸續續的人也跟上,如耳真以看風景為由站在原處。等人散去,周至方才開口。
“如耳真王子,事發突然,忘了向您道謝了。”
“小美人不必在意。”
“在下柳石,謝過王子。”周至拱手作揖。告訴名字,便是要對方換稱呼。
如耳真仿若未聞。船上一欄,幾絲風拂過,輕易揚起了周至鬢角的發絲,他伸手接過一縷,鼻尖蹭了蹭。“不客氣我的小美人。”
這才發現兩人離得有些近,周至皺眉,如耳真並沒有用力,所以周至手指順回發絲並不難,後退半步道,“在下自知欠王子一個人情,可惜現在身無一物無法表情。且在此處耽擱許久,本是同家人一起,現在分開許久怕家人著急,可否下船後冒昧離去,日後再行感謝?”
周至覺得自己隻是一個順帶的,早早回去找春杏為好,便提了出來。
如耳真朝他眨了眨眼睛,“不好不好,今日情今日還才是,我也不在意那些財寶金銀,今日你陪我上了月台樓見識見識熱鬨就當還了。你的家人等會兒你把特征報上,我讓人幫你找。”
表情雖然不正經,可是語氣卻不容置疑,而且怎麼說都是周至欠了人情,或許到了月台樓這小王子隻顧熱鬨沒心情理他也說不定,便不再推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