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和蘇懷銘的關係,傅景梵很清楚答案隻有一個,可要回答時,他卻猶豫地說不出口。
傅景梵隻是遲疑了兩秒,蘇懷銘就已經腦補完了“狗男人移情彆戀,在外麵有了其他小妖精,還不讓他見外人,就是嫌棄他這個糟糠之妻,馬上就要跟他離婚”的戲碼。
蘇懷銘抿了抿唇,悲傷逆流成河,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傅景梵看到這幕,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束手無措的感覺,動作不再遊刃有餘,慌忙地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想幫蘇懷銘擦眼淚,手卻停在半空中,不敢碰觸到蘇懷銘。
蘇懷銘不是像大人崩潰或者悲傷的哭,而是小孩子的哭,仰頭朝天,緊緊閉著眼,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整張臉都變得濕漉漉,哭聲嗷嗷的。
看著這樣的蘇懷銘,傅景梵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下意識地說道:“彆哭了,都是我的錯,你彆哭了好不好?”
蘇懷銘沉浸在悲傷中,隻模糊聽到了幾個字,眼睛眯開了一條縫,紅著眼眶瞪傅景梵:“你還說這些都是我的錯,明明是你變心了!”
“……我是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傅景梵說完才意識到了問題,連忙改口,“是我的錯,並不是我變心了,而是……”
傅景梵頓住了,一時之間猶豫了,糾結他的錯到底是讓蘇懷銘戴口罩,還是沒有看住蘇懷銘,讓他喝了兩瓶酒精飲料。
傅景梵的沉默在蘇懷銘眼中就是變心的證據,他沉浸在自己編的劇情中,更加傷心了,整張臉潮乎乎的,卷曲濃密的睫毛上都掛著淚珠,心中的委屈幾乎要滿溢出來。
傅景梵沒有哄人的經驗,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懷銘越哭越凶,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可能。
他們雖然站在偏僻的角落,但這條路上並不是一個人都沒有,已經有行人聽到聲音,轉頭看向了這個方向,一直盯著他們。
傅景梵蹙起了眉。
娛樂圈這個地方,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蘇懷銘必定要承受流言蜚語,就算阻止及時,也不可能對他沒有一點影響。
傅景梵這樣想著,手撫上了蘇懷銘的頭發,將人帶到了自己懷裡,用身體擋住了蘇懷銘的臉。
蘇懷銘抵著傅景梵的肩膀,隻是象征性地掙紮了幾秒,身體的重心靠了上去,抽抽噎噎地哭。
就算傅景梵戴著口罩和帽子,穿著一身休閒的運動服,仍然氣場懾人,他用霸氣的姿勢將蘇懷銘禁錮在懷中,占有欲十足,仿佛不想讓蘇懷銘的一寸皮膚裸露在外,惹人覬覦。
幾個行人仍然好奇地看向這邊,但對上傅景梵那雙漆黑、眼底翻滾著暗流的眸子後,不約而同的愣住了,慫慫地收回了目光。
直覺告訴他們,這個人是惹不起的。
圍觀的路人都散去之後,傅景梵才握住了蘇懷銘的肩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單薄。
他想把蘇懷銘拉開,但手上卻沒有一點力氣,鬼使神差地移動到了蘇懷銘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好了,我保證在外麵沒有彆人,也沒有拋棄你的意思,而且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一番相當荒謬且不符合身份的話,傅景梵卻說得相當流利,完全沒有卡殼。
過了幾秒,他感覺有人在胸口蹭了蹭,毛茸茸的頭發輕輕擦過下巴,絲絲麻麻地癢。
蘇懷銘慢慢抬起頭來,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地看著傅景梵:“真的嗎?”
“真的。”傅景梵眼底倒映著蘇懷銘的身影,眉眼深邃,顯得深情又專注。
蘇懷銘不知信了沒有,還在抽抽噎噎地哭,不看傅景梵也沒其他的舉動,像是信號不良的機器人。
傅景梵清楚一個醉鬼做出什麼事情都很正常,沒有計較蘇懷銘的行為,而是拿出手帕,動作彆扭地給蘇懷銘擦眼淚,帶著小心翼翼的意味。
蘇懷銘終於停了下來,但眼眶仍然是紅的,鼻尖和臉頰也帶著不健康的潮紅,整個人像是從濕漉漉的夢中走出來,透著股可憐的意味。
傅景梵觀察著蘇懷銘的神情,試探地說道:“我們回去吧。”
聽到這話,蘇懷銘的目光才落在了傅景梵身上,視線慢慢聚焦,過了足足兩分鐘,才點了點頭,小聲說好。
傅景梵把飲料瓶扔掉後,想去扶蘇懷銘,蘇懷銘卻十分穩當地站了起來,不像其他酒鬼那樣走路搖搖晃晃,他走得筆直,跟正常人無異,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喝醉。
蘇懷銘一直乖乖跟著傅景梵,安安靜靜,沒再像剛才那樣大鬨,但傅景梵依然時刻注意著他,生怕會出現問題。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後,蘇懷銘突然停了下來,左右環顧後,視線落在了傅景梵身上。
“怎麼了?”傅景梵情不自禁地用哄小孩的語氣問道。
“我想……”
蘇懷銘聲音軟糯含糊不清,傅景梵第一次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
蘇懷銘微微蹙起了眉頭,像是生氣了:“我說我想跳舞!”
傅景梵愣了愣,下意識說道:“在這?”
蘇懷銘重重地點點頭,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傅景梵:“我想要一個舞伴。”
傅景梵明白蘇懷銘的意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以他的修養和個性,做不出在街上陪醉鬼跳舞這種荒唐的事情,但蘇懷銘剛才的哭讓他心有餘悸,他怕拒絕後,蘇懷銘還會傷心。
蘇懷銘並沒有給他留出思考兩全之法的時間,微微鼓著臉,直直地走了過來,像是要強行拉著他跳舞。
傅景梵沒有躲避,手指難耐地蜷縮了一下,放任蘇懷銘湊過來。
蘇懷銘走到他身邊,肩膀撞了上來,腳步踉蹌了一下後,繼續朝前走去,直接略過了傅景梵。
傅景梵愣了愣,轉頭用目光追隨著蘇懷銘的身影,這才意識到了他的目標。
路邊蹲著一隻金毛,毛茸茸的,正在吐著舌頭朝他們哈氣,樣子很乖。
蘇懷銘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撲了個滿懷,蹲在地上抱了金毛足足三分鐘,又去摸金毛的兩隻前爪。
金毛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會麵對什麼,還十分配合地把前爪抬了起來,讓蘇懷銘握住。
蘇懷銘跟金毛對視著,一人一狗眼睛裡都散發著智慧的光芒,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蘇懷銘握著金毛的兩隻前爪,站了起來。
金毛用後腿撐著地,站起來時高度可以到蘇懷銘的腰,小小地汪了一聲,像是在撒嬌。
“小狗狗,我們一起跳一支舞吧!”蘇懷銘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是當代舞王,跳得特彆好,我教你一個特彆厲害的舞蹈!”
可能是同類相吸,這隻金毛十分配合,真的隨著蘇懷銘的動作,用兩條後腿在地上蹦躂,兩隻耳朵也甩來甩去的,竟有一種雙馬尾的感覺。
蘇懷銘腳上的動作像是跳大神,沒有什麼花樣,但上半身和表情卻相當靈活,舞姿火辣,還時不時地發出像狼嚎一樣的嗷嗚聲。
傅景梵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看著和金毛貼身熱舞的蘇懷銘。
他見過一些人喝醉,但著實沒有見過隻喝了兩瓶酒精飲料就醉得意識不清,在大哭過後,又在街邊跳舞的人。
不僅蘇懷銘的舞姿**,金毛也相當有表現力,明明是一張狗臉,卻生動地演繹出了人類的情緒,一人一狗沉浸在舞蹈的動作中不可自拔。
蘇懷銘跳得氣喘籲籲,卻仍然不肯停下來,還像前輩一樣指導金毛:“你的動作太死板了,要火辣一點,對,屁股再翹得高一點,像我一樣。”
蘇懷銘完全忘記了有人圍觀,扭了扭屁股,拚命踮起了腳尖,試圖把屁股撅得高一點。
金毛用豆豆眼看著這一幕,像是領會到了什麼,身後的尾巴搖成了陀螺,腿部線條繃得筆直,竟有種圓潤的感覺。
“對,很棒,跟我一起把屁股翹得再高一點!”蘇懷銘完全沒意識到他在說虎狼之詞,絲毫沒有控製音量。
站在一旁的傅景梵:“……”
他本能的想要阻止,但見蘇懷銘和金毛跳得這麼起勁,又猶豫了,隻能退而求其次,幫蘇懷銘觀察著四周,看有沒有人過來。
蘇懷銘平時懶得動,更對跳舞沒有一點興趣,如今喝醉了卻像是個跳舞狂魔,金毛已經跟不上他了,蘇懷銘索性直接將它攔腰抱了起來,繼續他的魔鬼步伐。
金毛將下巴墊在蘇懷銘頭上,從來沒以這種高度看過世界,小眼睛變得十分呆滯,耳朵上的毛飄來飄去,透著傻乎乎的意味。
蘇懷銘轉了個圈,金毛的目光和傅景梵對上,它愣愣地盯了傅景梵幾秒,突然咧開嘴笑了,像是在得意他能夠和傅景梵一般高。
“……”
一人一狗都散發著傻氣,傅景梵實在看不過去了,走到蘇懷銘麵前說道:“你把狗放下,我們回家。”
蘇懷銘從狗毛後麵探出頭來,剛要說話,嘴裡卻吐出了泡泡。
咕嚕咕嚕咕嚕
“……”傅景梵拿這樣的蘇懷銘沒有一點辦法,歎了口氣,說道,“你累了。”
蘇懷銘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累。”
傅景梵又采取了彆的策略:“它累了。”
“它累了?”蘇懷銘疑惑地歪了歪頭,“它是誰?”
“你的舞伴,這隻金毛。”傅景梵言辭準確地解釋道。
蘇懷銘足足思考了半分鐘,才消化了這句話,十分善解人意地把金毛放了下來。
金毛四腳剛剛落地,就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停地打哈欠,累得眼睛都不想轉了。
蘇懷銘看到這幕,用手叉著腰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的體力太弱了,要多多運動!”
傅景梵聽到這話,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蘇懷銘,十分奇怪他哪來的底氣說這種話。
蘇懷銘像個古板的教導主任,教育完了金毛之後,才放過了它。
蘇懷銘還沒有跳夠舞,探頭探腦,東張西望,尋找下一個舞伴。
可街上沒有第二隻狗了。
傅景梵見狀說道:“今天沒有舞伴了,改天如果有機會,你再找舞伴跳舞。”
蘇懷銘歪頭看向他,白淨的臉蛋微微鼓著,有點不願意。
蘇懷銘喝醉後心智跟孩童無異,傅景梵繼續哄他:“今天時間太晚了,舞伴才這麼少,改天來得早一點,可以跟五六隻狗一起跳。”
蘇懷銘一聽這話,高興得雙眼放亮,像是看到了那幕場景,嘴角快要飛上了天。
傅景梵剛要趁熱打鐵把蘇懷銘帶走,就聽到遠處的居民樓裡傳來了一聲狗叫。
時間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鍵。
蘇懷銘猛然轉過頭,目光犀利地掃視著居民樓上的窗戶,準確定位到了狗狗所在的房間,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那架勢哪是去找舞伴,分明是惡霸要私闖民宅,強搶民女!
現在還是醉酒事件,但再這麼搞下去,就是刑事案件了。
傅景梵不想跟著蘇懷銘一起上頭條新聞,便摟著他的腰,把人禁錮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