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道目光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傅筠霄的大腦被攪成了一團漿糊,他卻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繼續裝死。
好在電話鈴聲救了他。
傅筠霄連忙抬起頭,把手機拿了過來,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神情僵硬了幾秒後,這才接起了電話。
“爸。”
蘇懷銘溫潤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聽說你受傷了,現在感覺還好嗎?”
傅筠霄剛剛情緒穩定,並不把這個傷放在心裡,但聽到蘇懷銘聲音的瞬間,心中控製不住地湧出了委屈,鼻尖都酸了。
他咬了咬牙,這才強忍住了哽咽的音調,假裝輕鬆地說道:“我沒事,醫生說沒有傷到骨頭,很快就能好。”
“這怎麼是沒事呢?”蘇懷銘的語氣有些嚴肅,“你是不是很疼?”
聽到這話,傅筠霄險些繃不住了。
傅景梵太冷太嚴肅,傅筠霄小時候更親近蘇懷銘,再加上蘇懷銘跟傅筠霄能玩到一起,傅筠霄哪怕在叛逆期,都沒有跟蘇懷銘鬨過矛盾。
聽到蘇懷銘關切的聲音,傅筠霄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時代,受了傷後,能理所應當地趴在爸爸懷裡哭。
“有……”傅筠霄說了一個字,情緒就控製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咬牙說道:“有點疼。”
蘇懷銘敏銳察覺到了傅筠霄的情緒,但體貼地沒有指出來,聲音放柔了一些,說道,“明天我和你爸去看你。”
傅筠霄沒再逞強,應了一聲後,突然腦子抽筋,又補了句,“我想吃李嬸做的桂花藕,爸你多給我帶一些。”
蘇懷銘:“……”他這個好大兒,真是乾什麼都忘不了吃啊!
氣氛到這,再吐槽就不禮貌了,蘇懷銘忍著笑說道:“好,明天我一定給你多帶。”
掛斷電話後,傅筠霄的情緒已經好了不少,盯著手機看了幾秒,這才放在了桌子上。
此時,他才察覺到周圍一片寂靜,轉頭看到籃球隊隊員們正雙眼放光地看著他,活像是餓了三天的狼。
“怎,怎麼了?”傅筠霄突然後背發涼,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下意識用手抓住了被子。
“剛才是蘇蘇蘇蘇懷銘給你打電話嗎?!!”
傅筠霄點了點頭,不解的問道:“你們怎麼這個表情?”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開始鍵,幾個籃球隊隊員立刻瘋了,在房間裡手舞足蹈。
“等你爸來了,能給我簽個名嗎?”隊員湊到傅筠霄麵前,雙手合十,“再給我姐和我媽簽一個,我們一家三口都特彆喜歡你爸!!”
其他隊員也都提出了差不多的要求。
傅筠霄早就適應了他爸哪怕半退圈,都比他紅的事實,這種場麵也見多了,十分淡定地說道:“沒問題,如果你們想要簽在照片上,或者簽特定的話語,要提前跟我說。”
大家沒想到傅筠霄和蘇懷銘都這麼好說話,立刻湊在一起慶祝。
他們還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正處於沒心沒肺的時候,之前的低氣壓一掃而光,籃球隊員們早就忘記了傅筠霄還是個病人,把他拋在了一邊。
傅筠霄無奈地笑了笑,剛要開口,就見幾個隊員身體僵住,表情訕訕地退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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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像是乾壞事,被班主任抓包了呢?
順著他們的目光,傅筠霄艱難地轉過頭去,在門口看到了賀楠遇的身影。
賀楠遇拿著藥單走了進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賀楠遇在籃球場上的表現震懾到了這幾個隊員,雖然賀楠遇的怒氣並不是針對他們,但他們仍有點害怕,很難像之前那樣跟賀楠遇相處。
傅筠霄看到這幕,主動緩和氣氛,跟賀楠遇搭話,“你之前去給我拿藥了?”
賀楠遇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那幾個籃球隊隊員,這才說道:“我讓他們看著你。”
其中一個隊員乾巴巴地笑了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把筠霄照看得很好,完成了任務!”
最後五個字十分突兀,氣氛靜了兩秒後,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說話的隊員意識到自己犯了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見大家都在笑著,也勾起了嘴角。
氣氛立刻緩和了很多,大家也感覺他們熟悉的賀哥回來了。
他們從籃球場到醫務室,又一起把傅筠霄送到了醫院,經過了各項檢查,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很久,天色已經很黑了。
傅筠霄十分感激地看著大家,說道:“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因為我,你們都沒時間吃晚飯。”
“這有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家異口同聲地安慰傅筠霄。
相處了這麼久,他們早就把傅筠霄當成了團體的一份子,而且以他們的交情,若是現在受傷的人換成了他們,傅筠霄恐怕會做得更好。
大家沒有在病房多待,一起走出了病房,賀楠遇把他們送到樓下。
傅筠霄也以為賀楠遇也走了,在糾結要不要找個護工,就看到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賀楠遇去而複返。
傅筠霄愣了愣,不解地問道:“你是忘帶東西了嗎?”
賀楠遇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用行動給出了答案。
“我沒有受多麼嚴重的傷,不需要你在這陪我,”傅筠霄接著說道:“你剛回來,就跟著折騰了一通,肯定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不累。”賀楠遇的視線從來沒從傅筠霄身上移開過,仿佛擔心他一眨眼,傅筠霄就會在他眼前消失。
剛才發生了太多事情,傅筠霄如今終於抽出了空,詢問道:“你不應該明天下午才回來嗎,怎麼提前了這麼早?”
“我沒參加最後的頒獎儀式,”賀楠遇言簡意賅道。
傅筠霄蹙起了眉,“為什麼不參加呢,你又沒有什麼急事。”
傅筠霄聽到這話,像是被刺激到了,臉上冷靜的麵具終於龜裂,神情格外嚴肅,“沒什麼急事,我如果晚回來了,就不會……”
賀楠遇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強烈,極力壓製著,放在一側的手握成了拳,身體線條都繃緊了。
雖然是賀楠遇控製不住脾氣,向他發火,但傅筠霄卻覺得做錯的人是他,想要道歉,“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我也不想這樣的,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賀楠遇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應傅筠霄,隻是在自我厭棄,放在床上的手交叉握著,微微低下了頭,躲避傅筠霄的目光。
賀楠遇一直沉默著,氣場強大,存在感在病房中無限放大,但傅筠霄卻覺得此時的賀楠遇脆弱得像塊玻璃,一碰就會碎掉。
這麼想著,傅筠霄的心也揪了起來,呼吸不自覺地放輕,從來沒有像這樣自責過。
雖然他也不想受傷,但他還是讓賀楠遇擔心了。
傅筠霄趴在病床上不能動,隻能動作彆扭地伸出了手,指腹向前摸索著,碰觸到了賀楠遇的指尖。
他並沒有收回手,而是大膽地圈住了賀楠遇的小拇指,指腹輕輕擦過賀楠遇的手背,帶著安撫的意味。
賀楠遇看著傅筠霄的手,心底的情緒再也無法控製。
他看到傅筠霄跌落在地時,很難用語言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但他清楚意識到了傅筠霄對他的重要性。
他所有的理智、冷靜和克製,都瞬間粉碎,都不如傅筠霄的一根小拇指頭重要。
就算傅筠霄平安無事,現在安安穩穩地躺在他麵前,賀楠遇仍在後怕和自責。
他怎麼就離開傅筠霄了呢?
隻是因為那些小事,他就可恥地選擇逃離……若是當時他陪在傅筠霄身邊,這些事情肯定不會發生。
傅筠霄受傷都是因為他!
賀楠遇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內心的譴責四麵八方地包圍著他,帶著鋒利的針,每紮一下都是刺骨的疼。
……
傅筠霄一開始以為自己感覺錯了,他微微側過身,視線慢慢下落,才確定賀楠遇的手真的在顫抖。
他愣了幾秒,這才從賀楠遇身上感覺到了濃烈的負麵情緒。
賀楠遇在害怕。
在害怕失去他。
意識到這點,傅筠霄感覺到心中有顆未成熟的果實,爆裂開酸澀的汁液,濺得到處都是,幾乎要麻痹了他的神經。
他想抱住賀楠遇,但腰疼痛不止,根本無法支撐他坐起來。
傅筠霄並沒有放棄,而是努力的往賀楠遇的方向挪了挪,毫不猶豫地握緊了賀楠遇的手。
他強勢又緩慢地擠進賀楠遇的指縫,緊緊的扣著他的手背,用這種方式安撫賀楠遇。
他在。
他一直都在。
賀楠遇愣愣地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第一反應竟然是抽離。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傅筠霄的手指追了上來,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依舊維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
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