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霄腰受了傷,一動就疼,為了不加重傷勢,他隻能麵朝下睡了一晚上。
睡夢中意識不清醒,但傅筠霄本能地感覺到這個姿勢很累,睡得很不安寧,憋起來了好幾次。
最後他隻能側著頭,臉頰的肉擠出了一圈肉暈,嘴微微張著,唇瓣泛著一層水光。
傅筠霄睡得暈暈乎乎,突然聽見嘎吱一聲,混沌的意識感覺到有人在看他,這才掙紮地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傅筠霄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試探地說道:“爸?”
剛剛醒來,又是用這個姿勢,傅筠霄的聲音含糊不清,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聽清楚了,還應了一聲。
過了兩三秒,傅筠霄徹底清醒了,下意識想從床上坐起來,沒想到剛一動,腰就被扭到了,疼得他麵目猙獰,倒在床上大口吸氣。
他想用手撐住腰,卻感覺手被溫熱包裹住了,扯了兩下,這才掙脫出來。
傅筠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賀楠遇的聲音,“叔叔們好,我叫賀楠遇,是筠霄的室友。”
傅筠霄腰疼得厲害,沒法轉過頭,他雖然有看見賀楠遇,但他清楚地意識到,兩人剛才的手是十指相扣。
他們……不會牽了一整晚的手吧?!
想到睡前發生的事情,傅筠霄心虛得耳朵都紅了,立刻把頭埋到了枕頭裡。
還好在場的人,沒有注意到這點。
蘇懷銘還沒推開門,就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沒心沒肺,睡顏相當糟糕的傅筠霄,以及趴在床旁邊的賀楠遇。
不過,兩人十指相扣的手藏在了被子下麵,蘇懷銘和傅景梵都沒有看到。
儘管如此,蘇懷銘捕捉到兩人的互動,隱隱意識到了什麼,玩味地挑了挑眉。
吃他好大兒的瓜,是不是不好。
他要有個爹樣。
意識到這點後,蘇懷銘勉強壓抑住了心底的八卦,裝得像個長輩,和賀楠遇攀談。
“不是的,我已經大四了,大二的宿舍是八人一間,還沒有空餘的位置,筠霄住進去不太方便,導員就把他安排在了我的宿舍。”賀楠遇解釋道。
蘇懷銘客氣地笑了笑,“感謝你這麼多天以來,對肖肖的照顧。”
賀楠遇搖了搖頭,“我沒有照顧好,筠霄這次受傷我就不在。”
傅筠霄聽到這話,想到賀楠遇昨天晚上脆弱的模樣,心尖立刻抽痛起來,酸澀得厲害。
他顧不上腰疼,用手撐著床,勉強直起了身體,蹙眉看著賀楠遇,語氣相當認真,“你彆這麼說,我會受傷,誰都沒有預料到,都怪那個撞我的人,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傅筠霄因為太過在乎賀楠遇,都忘了坐在一旁的蘇懷銘和傅景梵。
蘇懷銘太了解傅筠霄,立刻看出了貓膩,臉上裝得雲淡風輕,但在心裡“哇嗚”了一聲。
他一直壓抑著,實在憋得難受,蘇懷銘轉頭看向傅景梵,朝他使了個眼色。
傅景梵卻一點也不在乎,見蘇懷銘在看自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進病房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還牽住了蘇懷銘的手。
蘇懷銘:“……”
他懶得搭理傅景梵,也沒甩開他的手,而是繼續欣賞他好大兒本色出演的青春戀愛劇。
傅筠霄的安撫好賀楠遇後,剛要長長地鬆一口氣,這口氣便卡在了嗓子裡,上不去下不來,差點把他憋死。
!!!
不用回頭,他就感覺到了蘇懷銘強烈到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目光,肩膀的線條瞬間變得筆直,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如芒在背的感覺。
傅筠霄嘴角抽搐了兩下,知道自己躲不過,這才無比僵硬地轉過頭來,對著蘇懷銘笑了笑。
蘇懷銘的姿態相當放鬆,一臉興味的神情,眼裡閃著莫名的光,感覺他就差抓著瓜子,一邊嗑一邊看了。
傅筠霄頭皮瞬間就麻了。
父子倆交鋒了幾秒後,蘇懷銘總算有了點做長輩的自覺,這才收回目光,繼續跟賀楠遇搭話。
“肖肖比較特殊,我們之前還擔心他單獨來上學會遇到什麼問題,也怕他會跟室友相處得不好,好在肖肖遇到了你,這樣我們就放心多。”
蘇懷銘才說完場麵話,傅景梵便轉過頭看著他,表情意味深長,就差把“你根本沒有擔心”這幾個字說出來了。
蘇懷銘怕傅景梵拆台,轉頭瞪了他一眼。
傅景梵感覺到了蘇懷銘的情緒,眼觀鼻鼻觀心,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蘇懷銘沒有了阻礙,接著說道:“你跟肖肖私底下是怎麼相處的?肖肖會打掃衛生嗎?晚上有沒有磨牙?說夢話吵醒你……”
蘇懷銘每說一個字,傅筠霄的耳尖便紅上一分,說到最後,傅筠霄的臉連帶著脖頸,肉眼可見地紅了。
他可太清楚了,蘇懷銘是在調侃他。
從小到大的經曆,讓傅筠霄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永遠不要跟蘇懷銘鬥,跪地求饒才是最好的辦法。
傅筠霄像隻病貓,強忍著抓狂的衝動,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爸,你、你有沒有給我帶桂花藕?”
蘇懷銘終於轉過頭去,看到了傅筠霄求饒的神情,這才緩了一口氣,說道:“帶了,就在食盒裡。”
傅筠霄見蘇懷銘終於肯轉移話題,顧不上腰疼,立刻拖著下半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食盒。
傅景梵嫌傅筠霄動作太慢,主動站起來幫忙。
賀楠遇作為在場唯一的外人,沉默地看著傅筠霄他們的互動,目光最後落在了蘇懷銘身上。
他小時候和蘇懷銘見過一麵,他現在長大了,蘇懷銘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仿佛他身上的時間凝固了。
不僅僅是樣貌,蘇懷銘的心態也跟當時一樣。
有那麼幾秒,賀楠遇恍惚地覺得回到了小時候,自己還是個短手短腳的小朋友。
而傅筠霄是那個哭得滿臉鼻涕,能被冰激淩輕易哄好的小孩子。
蘇懷銘感覺到賀楠遇的目光,抬頭看向他,賀楠遇並沒有躲避。
蘇懷銘頓了頓,微微蹙了蹙眉頭。
他確定是和賀楠遇第一次見麵,但看著賀楠遇的五官,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蘇懷銘從來不把事情裝在心裡,剛要開口詢問,就被傅筠霄打斷了。
傅筠霄已經把早餐擺好了,還主動把筷子送了過來。
蘇懷銘被分散了注意力,順手接過了筷子,等他再抬起頭時,賀楠遇已經走到了傅筠霄身邊。
他也就沒有再追問,拿著筷子吃早餐。
傅筠霄之前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根本坐不起來,如今看到了蘇懷銘從家裡帶來的美食,立刻精神了,背靠著病床,趴在小桌板上,筷子從沒停下過。
蘇懷銘吃飽後,對傅筠霄說道:“你不是特彆喜歡吃李嬸的桂花藕嗎,給你帶了特彆多,你放在冰箱裡,還能吃幾天。”
傅筠霄跟小時候沒有什麼區彆,裂開嘴角,嘿嘿一笑,樣子冒著傻氣。
他跟蘇懷銘感情很好,雖然已經長大了,還能十分自然地撒嬌。
蘇懷銘看了他一眼,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用手指點了點傅筠霄的額頭。
收回手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白了傅景梵一眼,情緒沒有剛才那麼好。
傅景梵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他見傅筠霄撒嬌管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年紀,原原本本地學來了這套。
蘇懷銘第一次見時,有點招架不住,讓傅景梵得逞了。
當時正在換季,氣溫突然降低,蘇懷銘本來就不舒服,又被傅景梵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竟在第二天發起了燒。
雖然傅景梵進行了深刻的反省,表示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但蘇懷銘十分記仇,每次傅景梵想要故伎重施,他都想一腳把傅景梵踢開。
不過蘇懷銘不得不承認,他是吃這一套的。
傅筠霄早就研究出了組合拳,知道蘇懷銘喜歡吃,給他夾了一塊桂花藕,“爸爸你嘗嘗。”
傅景梵的聲音同時響起,“懷銘你再吃一塊。”
“……”
蘇懷銘看著盤子裡的兩塊桂花藕,嘴角抽搐了兩下,實在是咽不下去,思索了幾秒後,把傅筠霄的桂花藕夾到了賀楠遇的盤子裡,笑眯眯地說道:“這個味道很好,你再嘗嘗。”
賀楠遇看了傅筠霄一眼,這才拿起了筷子。
吃完早飯後,蘇懷銘看著傅筠霄問道:“要不要我們在這多留幾天,照顧你?”
傅筠霄隻是扭傷了腰,並沒有傷到骨頭,不好意思這麼興師動眾,連連搖頭,“不用了,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懷銘看了眼坐在對麵的賀楠遇,表情變得意味深長,這才答應了傅筠霄。
“那肖肖就拜托你照顧了,”蘇懷銘說這話時沒控製住笑容,差點繃不住了。
肖肖好不容易談個戀愛,那他就不要當電燈泡了。
蘇懷銘站起身來,看著賀楠遇真誠邀請道,“等暑假了,你來我們家玩吧。”
傅筠霄還沒意識到話裡的深意,毫無防備地看著蘇懷銘和賀楠遇,天真的冒著傻氣。
賀楠遇卻懂了蘇懷銘的意思,他轉頭看向傅筠霄。
那麼用力,像是要把傅筠霄裝進自己的眼睛裡。
“好,有機會我會去的。”
蘇懷銘聽到這話,挑了挑眉,十分意外地看著傅筠霄。
傅筠霄被連續看了兩眼,頂著一腦門的問號。
他想不出來原因,便向傅景梵求救,沒想到他爸的視線一直追隨著蘇懷銘,根本沒把他這個兒子放在心裡。
傅筠霄:“……”怎麼感覺我如此多餘?
蘇懷銘和賀楠遇又客套了幾句話,將空間留給了傅筠霄和賀楠遇。
兩人的相處方式又回到了從前,賀楠遇的情緒也穩定下來,讓人找不到一點問題,傅筠霄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傷得並不嚴重,在經過幾天的治療後,傷勢慢慢變好,可以扶著東西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