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檢查完後,客氣地把兩人轟出了醫院。
傅筠霄嘴角戳出了兩下,轉頭看向旁邊的賀楠遇,說道:“我們現在回宿舍吧。”
賀楠遇卻搖了搖頭。
“我們的床在上麵,你的傷還沒有全好,能爬上去嗎?”
傅筠霄早就想過了這個問題,他對自己有種莫名的自信,毫不猶豫地說道:“應該可以吧。”
賀楠遇沒有開口,隻是直直的盯著傅筠霄。
傅筠霄的氣焰瞬間消失,意識到自己沒有認清現實,乾巴巴的笑了笑,徹底舉手投降,“好,好像是爬不上去。”
賀楠遇這才收回目光說道:“我在學校附近的酒店訂了一個星期的房間,你在那睡。”
這個答案出乎傅筠霄的意料,他當場傻了眼,“我們去酒店?!”
說完後,他才意識到這話有歧義,頭疼得厲害,恨不得挖個坑鑽進去。
賀楠遇像是沒有察覺到問題,低頭看了眼手機,說道:“叫的車已經來了,你把口罩戴好”
傅筠霄立刻點了點頭,將口罩往上拉了拉,臉上幾乎沒有露出一寸皮膚。
上車後,傅筠霄怕被人認出聲音,一直沒有開口,沒想到司機大叔相當熱情,一直試圖跟兩人聊天。
賀楠遇話少,還一直看著窗外,傅筠霄隻能硬著頭皮跟司機聊天。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坐在後排的兩個人,笑著說道:“你們是兄弟嗎?感情真好。”
傅筠霄愣了愣,連忙解釋:“不,我們是室友。”
司機拖長音調“哦”了一聲,話音一轉,“你們相處了四年,交情很深,跟兄弟沒有什麼不同。”
傅筠霄頓了頓,一時頭腦抽筋,糾正道:“我們沒有相處四年,也就才認識兩個月。”
司機愣住了,視線不斷地在兩人身上遊移,神情相當意外,“才認識兩個月,那你的室友對你可真夠好的呀,你以後要好好謝謝人家。”
傅筠霄乾巴巴地笑了笑,這才意識到剛才沒必要糾正司機的說法。
司機不給他留下冷靜思考的時間,繼續問道:“你們這是要回學校嗎?”
傅筠霄這次學會了,籠統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卻被司機抓住了把柄,他看了眼原定的目的地,”停車的地方離學校還有一條街,你們還要走過去,這多麻煩啊,要不我幫你們修改一下目的地,直接定到校門口吧。“
傅筠霄猝不及防,張了張嘴,卻沒有想到解釋的話。
司機見傅筠霄沒有回應,正好車停在了紅燈前,奇怪地轉頭看著他。
一直看著窗外的賀楠遇,突然插話道:“不必了,停在那就好。”
賀楠遇看上去比傅筠霄難相處多了,司機看了眼傅筠霄,見傅筠霄沒提出反對意見,便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傅筠霄這才鬆了口氣,但過於心虛,控製不住地腦補了“車停下後,司機看著他們兩個走進酒店”的畫麵,紅暈以很快的速度順著脖頸向上蔓延。
他怕被人看到,往下拉了拉帽簷,雙臂抱在一起,假裝要休息。
司機果然沒再開口,賀楠遇也一直轉頭看著窗外。
下車後,傅筠霄站在原地,看著出租車逐漸遠離,這才放心地跟賀楠遇一起朝酒店走去。
“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去辦理入住手續,”賀楠遇說道。
傅筠霄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酒店裡人比較少,賀楠遇隻用了幾分鐘就回來了。
傅筠霄沒有多問,像小尾巴乖乖跟在身後,去了賀楠遇預訂好的房間。
剛推開門,傅筠霄看到屋裡的景象,頓時傻了眼,下意識看向站在一旁的賀楠遇。
怎,怎麼隻有一張床?
“你腰不好,床大一點,睡得舒服,”賀楠遇又補了一句,“我晚上回宿舍,並不在這。”
傅筠霄覺得怪怪的。
這話說得,就好像他之前一直防備著賀楠遇一樣。
等賀楠遇把東西放下後,傅筠霄立刻拿出了換洗的衣物,朝衛生間走去。
從他受傷以來,已經五六天沒有洗澡了。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雖然沒有出汗,但五六天過後,身上粘糊糊的,頭發油得都快能炒菜了,傅筠霄嫌棄的最近都不想照鏡子。
如今終於有條件了,他再也忍不下去。
傅筠霄跟賀楠遇說了聲後,就一頭鑽進了衛生間。
他的傷勢雖然有好轉,但經受不住長時間的站立,傅筠霄剛洗完頭,就感覺腰部酸澀得厲害,連神經都麻痹了,腿差一點就要控製不住地打顫。
傅筠霄隻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隻手扶著腰,另一隻手撐著牆,試圖轉移重心,減輕腰部的負擔。
他緩了好一會,這才重新開始洗澡,隻是洗幾分鐘,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傅筠霄欲哭無淚,覺得他現在像個老大爺,差一點就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傅筠霄在浴室裡呆了太長時間,賀楠遇擔心他,便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你還需要多久?”
傅筠霄猝不及防地聽到了賀楠遇的聲音,後背一抖,不小心扭到了腰,直接叫出了聲。
嘩嘩的水流並沒有遮住他的聲音,賀楠遇隔著一道門,清楚地捕捉到了這聲悶哼,神情立刻變了,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傅筠霄倒吸了口冷氣,努力讓音調變得平穩一些,咬牙說道:“我沒事,就是突然扭到了。”
賀楠遇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傅筠霄看到門玻璃上投下的陰影,呼吸變得急促,控製不住地緊張起來。
他怕賀楠遇進來。
“我我我我真的沒事!”傅筠霄一時情急,結巴了起來,話也毫無掩飾,“你不要進來!!”
賀楠遇緊緊皺著眉,耳邊回蕩著傅筠霄拒絕的話語,僵持了五六秒後,他最終還是鬆開了門把手,隻是說道:“你有問題記得叫我。”
傅筠霄連忙應下了。
等門玻璃上的陰影消失,傅筠霄這才鬆了口氣,用手抹去了臉上的水。
之前在宿舍那個小衛生間裡,他能毫無芥蒂地和賀楠擠在一起洗澡,現在卻不行了。
是他的想法變了。
還是賀楠遇在他心中的角色變了。
恐怕答案是:兩者都是。
傅筠霄清楚地意識到了什麼,但又不敢承認,仗著單獨站在衛生間,毫無形象的用頭撞牆。
不不不不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他和賀楠遇隻是普通朋友,因為是室友,賀楠遇才會稍微對他好一點,絕對不是因為喜歡他。
傅筠霄在腦海中重複了好幾遍這句話,極力地說服自己,但他內心的聲音是否定。
可他又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隻能繼續進行自我暗示和說服。
但他的心卻跟理智背道而馳。
傅筠霄根本冷靜不下來,又怕賀楠遇在外麵等得著急,便用毛巾遮著頭,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他不敢看賀楠遇,坐在床邊擦頭發,在毛巾下張著口努力深呼吸,試圖讓臉降溫。
賀楠遇像是沒發現傅筠霄的異樣,和他一起吃了飯,又幫傅筠霄貼膏藥。
時間臨近十點,再不回去就趕不上熄燈時間了,賀楠遇這才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傅筠霄清楚賀楠遇離開了,對他的影響才會變小,但視線忍不住追隨著賀楠遇的背影,嘴邊的話,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他卻始終沒有勇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賀楠遇離他越來越遠,站在了門口。
賀楠遇剛要推開門,一道閃電劃裂了夜空,悶悶的雷聲在兩人耳邊炸開。
傅筠霄愣了幾秒,看向窗外,隻是幾秒的時間,玻璃上就有了雨痕。
“好像下雨了。”
賀楠遇動作一頓,也走了過去,跟傅筠霄一起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夜景。
地麵很快就濕了,玻璃上被雨水衝刷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雨挺大的,”傅筠霄怕賀楠遇這樣回去會著涼,再也顧不上其他,轉頭說道:“你還要回去嗎?”
賀楠遇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道:”我有雨傘。”
“可是雨傘派不上什麼用場,一定會被淋濕的。”傅筠霄想了想,“大四管得一點也不嚴,就算你不回去,宿管也不會查出來。”
傅筠霄還在眼巴巴的等賀楠遇的答案,賀楠遇卻一直沒有開口,放在窗邊的手不斷握緊,又慢慢鬆開,像是下了什麼決定。
賀楠遇轉過頭,看著傅筠霄,眸色如夜色般漆黑,倒映著傅筠霄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可以留下來嗎?“賀楠遇的聲音十分低沉,尾音特彆輕,像是在祈求。
傅筠霄剛要開口,就被賀楠遇打斷了,“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聽到這句,傅筠霄的心尖被敲擊了一下,抬頭愣愣地看著賀楠遇,呼吸都放輕了。
他感受到了賀楠遇問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其他。
也許,他之前的想法並不是在自作多情。
他看著賀楠遇的眼睛,像是被蠱惑,往前走了一步。
但他清楚,自己無比清醒。
一道閃電落下。
滿是水痕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兩人交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