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了,傅筠霄躺在床上,儘量放輕呼吸,努力裝睡。
他用一個姿勢躺了將近一個小時,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身後的賀楠遇。
這張床足足有兩米多,足夠兩個人睡了。
賀楠遇躺在另一邊,蓋著另一床被子,在安靜的夜裡,沒有半點存在感。
傅筠霄卻因為過於心虛,身體緊繃,感覺賀楠遇的氣息緊緊包圍著他,像被抱在了懷中。
傅筠霄沒有半點困意,眼神清明,看著地板的一角,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被子,眼前浮現出睡前的那一幕。
賀楠遇的長相太對他的胃口,表情又十分讓他心疼,他當時頭腦一熱,直接吻了上去。
他當時大腦一片空白,等鼻尖環繞著賀楠遇的呼吸,唇上的觸感越發明顯時,耳邊突然嗡了一聲,他這才清醒過來。
他下意識想要撤離,卻被賀楠遇攏住了後腦勺,又壓了上來。
賀楠遇看上去冷冰冰的,唇也很薄,但觸感出乎意料的柔軟,氣息灼熱,不斷向他身體裡入侵。
傅筠霄當時慌得忘了抵抗,被動承受著,還沉溺了進去。
兩人分開時,都是氣喘籲籲,胸膛起伏不定。
傅筠霄的唇上蒙著一層水光,賀楠遇的下唇紅得像是要滴血,不小心被賀楠遇的牙齒磕到了。
兩人都沒有接吻的經驗,都使得一腔莽勁,不僅不會換氣,連嘴唇也在廝磨後變得火辣辣的。
如果不是窒息,弄得兩人頭腦發昏,手腳無力,他們估計還會再吻下去。
傅筠霄頭腦充血發脹,心緒亂成了一團麻,分開之後就沒敢再抬眼看賀楠遇。
賀楠遇也沒再開口,給傅筠霄留了足夠的空間門。
當然,他也沒有冒雨回到宿舍,選擇留了下來。
兩人躺在同一個床上,中間門卻留著很大的空隙,就像他們的關係。
若是換做以前,傅筠霄估計會毫無芥蒂地跟賀楠遇聊會天,之後再進入夢鄉,現在卻全程身體僵硬地貼在床邊,始終維持著側躺的姿勢。
傅筠霄其實沒有後悔,但他同樣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太快了。
實在是太快了。
自從他受傷以後,時間門隻是過了一個周,中間門還夾雜了太多的事情,他沒有沉下心思,整理心情。
與其說是沒時間門,不如說是他在本能地逃避。
洗澡時,他單獨處在一個空間門,終於勉強整理了一下思緒,還沒得出一個答案,他就沒管住身體,強行突破了那層界限。
傅筠霄清楚賀楠遇對他來說是特彆的,他不可能再把賀楠遇當成朋友。
但他不確定他對賀楠遇是心動,還是喜歡。
而他卻能夠感受到賀楠遇對他的喜歡,更確切地來說是愛意。
兩人所處的感情階段是不同的,傅筠霄也不確定他的心動是□□熏心,一時興起,還是喜歡的開端。
他無比鄭重地對待著賀楠遇的這份感情,所以想等整理好情緒後,再給賀楠遇一個答複。
他當時是這麼想的,卻發現他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隻要賀楠遇在他身邊,他的心跳就會控製不住的加速,視線下意識追隨著賀楠遇的身影,但馬上要對視時,他又驚慌地移開了目光。
理性再次敗給了本能,大腦無法給他答案,但心底的聲音卻無比清晰。
傅筠霄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心跳聲快如擂鼓,一聲一聲地敲擊在耳膜上。
他很難形容那種心情,立刻立刻轉過身,跟賀楠遇說清楚,卻發現他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門,現在夜色已經深了,賀楠遇恐怕早就睡著了。
沒辦法,傅筠霄隻能繼續忍耐著,想等天亮之後第一時間門,跟賀楠遇說清楚。
傅筠霄這些年經曆了太多,磨礪了心智,感情上卻毫無經驗,如今初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得到了心愛的玩具後,興奮得晚上睡不著。
太幼稚了。
傅筠霄在心中鄙夷自己。
至少表麵上能夠理智成熟一些,可他連最起碼的冷靜都做不到。
傅筠霄深吸了一口氣,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這樣他明天才會能以最好的狀態,跟賀楠遇講明他的心情。
傅筠霄的傷還沒有好,雖然精神亢奮,但身體已經很累了。
身體進入了睡眠狀態,但大腦一直沒有休息下來,腦海中一直閃現著他和賀楠遇相處的片段,還幻想了他跟賀楠遇告白的場景。
時間門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慢慢褪去,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溫柔地撒在傅筠霄裸露在外的皮膚上。
眼睛感覺到了亮光,傅筠霄的意識掙紮了很久,這才逐漸清醒過來。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睡眼蒙矓地看了眼天花板,才意識到他現在是在哪裡。
傅筠霄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立刻亢奮了起來,也管不上腰疼了,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向另一側。
令他意外的是,賀楠遇並不在他旁邊。
現在才是早上五點半,賀楠遇怎麼會醒得這麼早?
傅筠霄下意識掀開被子,發現賀楠遇那側的床鋪格外平整,摸上去沒有一點溫度。
顯然,賀楠遇已經離開很久了。
傅筠霄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心上像是壓著一塊石頭,沉悶感鋪天蓋地地湧來,幾乎喘不過氣。
傅筠霄沒有猶豫,直接從床上下來,連拖鞋都忘了穿,立刻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還去衛生間門看了一眼,可到處都沒有賀楠遇的身影。
賀楠遇作息規律,但從不會在五點半醒來。
傅筠霄站在門口,隻看到了自己的鞋。
他愣了幾秒,眼底的光漸漸暗淡,後背抵著牆壁,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傅筠霄天生的情緒就比彆人多一些,所以他才能成為一個小太陽,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光芒。
他很少感覺到挫敗和失落,如今卻心累的呼吸都放慢了,感覺心裡的某個地方被無情掏空,形成了一個空洞。
風刮過時,寒冷幾乎要把他的血液凍住,呼嘯的風聲像是在哭。
傅筠霄用手抵住了胸膛,倒吸了口氣,酸澀的感覺這才慢慢淡去。
傅筠霄想給賀楠遇打電話,問他現在在哪裡,但身體卻動不了,依舊站在門後。
時間門的流逝變得無比緩慢,傅筠霄感覺到了難言的煎熬,他慢慢抬起頭,看向了放在床上的手機。
就在他想要走過去時,耳邊聽到了細微的摩擦聲,門突然被從外麵敞開了。
傅筠霄反應不及,瞪圓的眼睛中倒映著不斷靠近的門板。
若是真糊上來,他這張帥臉也就保不住了,職業生涯到此為止。
還好推門的人察覺到了問題,及時停住了手。
賀楠遇腳步微頓,目光沉沉地看著傅筠霄,語氣不解,“你怎麼在這?”
傅筠霄剛才忘記了呼吸,如今才緩了過來,視線慢慢移動到賀楠遇臉上,“你去哪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話說出口,傅筠霄才發現他的聲音中飽含著怨念,尾音含糊不清,都快帶上了哭腔。
……
傅筠霄不敢相信這是他自己的聲音,羞恥的耳尖立刻紅了,但現在捂住嘴顯然已經太晚了。
好在賀楠遇一向體貼他,並沒有抓著這點,隻是微微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抱歉,我看你還在睡著,就沒有跟你說。”
“你去哪裡了?”傅筠霄繼續追問。
賀楠遇頓了頓才說道:“沒什麼,隻是去外麵轉轉。”
淩晨五點半,在外麵漫無目的地散步,這顯然不尋常。
儘管賀楠遇在極力掩飾,但傅筠霄仍然感覺到了他的情緒。
賀楠遇像是受了很重的傷,他有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今卻發絲淩亂,眼睛上還有紅血絲。
傅筠霄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驚訝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你不會是一晚上都沒睡著吧?”
賀楠遇沒有回答,但他的態度已經給出了答案。
傅筠霄感覺心被人揪了起來,酸痛得厲害。
“你怎麼不睡覺,是因為我在旁邊,你覺得不自在嗎?”傅筠霄顧不上其他,拉著滿身寒氣的賀楠遇朝屋裡走去,把他按在了床上。
“你趕快去睡覺,”說著,傅筠霄就要去拉被子,手腕卻被賀楠遇握住了。
傅筠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賀楠遇。
賀楠遇看著他的眼神是那樣認真專注,隻是一個目光,就讓傅筠霄感覺到自己被珍重地對待著。
“我有話對你說,”賀楠遇麵上沉靜,但隻有他知道自己有多麼慌亂。
傅筠霄原本不敢麵對賀楠遇,心慌意亂,如今看著賀楠遇,心卻靜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賀楠遇聽到這話,手上的力氣鬆了一點,傅筠霄的手腕向下滑落,但他很快又重新握住,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我先說,”賀楠遇閉了閉眼,將他的所有一切都捧到傅筠霄手邊,袒露所有的柔軟,沒有絲毫防備。
傅筠霄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把他傷到體無完膚,但賀楠遇沒有任何退卻,不管賀楠遇賜給他的是毒藥還是刀尖,他都甘之如飴。
“我喜歡你,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