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21649 字 11個月前

怔然出神片刻, 孟彰複又抬起目光,去看那安靜躺在手上的《網絡小說》。

“雖然覺得我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孟彰低低道,“我真覺得司馬慎的情況, 太符合一種情況了。”

孟彰話音落下時候, 《網絡小說》上的幻光陡然變化, 顯出一張頁麵, 頁麵上滿滿當當地掛著標簽。

穿越、係統、重生、異能、諸天......

這頁麵在孟彰眼前停頓不過幾個呼吸, 隨即, 頁麵上其中一個標簽便變化了顏色。

由青轉紅,格外的顯眼。

重生。

除了這一個可能以外,再沒有其他的說法能夠解釋司馬慎身上的怪異之處了。

連出身安陽孟氏這樣一個三等世族的孟彰自己,都有孟梧這樣的孟氏先祖在“照看”著, 直到確定他孟氏子的身份以後, 才放鬆了。何況是司馬慎這個武帝司馬簷的嫡長子, 當世大晉陰世皇庭的太子?

能在司馬氏一族所有人盯視的目光中全身而退, 還不惹他的父母疑心的,就隻有他本人,貨真價實的本人。

可是......

在這方仙神駐世的世界裡, 似這等真正從時間門長河的彼端回溯到此端的重生,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尤其是隻憑司馬慎自己的手段和機緣?

這樣的猜測不過是剛剛成形,就被孟彰自己揮散了。

不可能!

他今日裡已經見過司馬慎了。這位怎麼看, 都不似是能自己握有這份手段的人。

那司馬慎確實有近乎殉道一樣的決心和勇氣,但在這股勇氣與決意之外,司馬慎卻再沒有真正強大者的那種絕對把握。

對於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能夠一分不差地兌現這一點,司馬慎自己也並不能完全篤定。

他不夠自信。

這是借勢、借力之人的共通之處, 卻不會出現在偉力全歸己身絕不會被他人虢奪的那些強者身上。

或許司馬慎自己沒有發現,但孟彰察覺了。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司馬慎背後也有人。

一個,又或者是幾個。

但再怎麼樣,也不會是司馬慎自己。

確定了這一點以後,那接下來也有一個事情,需要孟彰來拿主意。

麵對這一位重生而來的大晉陰世皇庭太子殿下,他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是靠近,是遠離旁觀,還是......敵對?

孟彰心中的天平搖擺片刻,隨即就安靜下來。

靠近司馬慎,從本心而論,他是不願的。同理,跟司馬慎敵對,就暫時他所知所見來說,又太過莽撞無智了。

連旁人背後到底站的是誰、又握有多少底牌這樣的信息都不確定,貿貿然就選擇敵對,是覺得自己命硬,能隨意折騰?

......就今日所見的司馬慎本人,也還不至於讓孟彰厭惡到那種程度。

孟彰快速眨了眨眼睛。

何況,司馬慎決意要做的事情,或許未必會完全契合他的心思,但在大方向上,卻也是一樣的沒錯。

讓司馬慎放手去折騰,他能省不少事情,畢竟不僅僅是司馬氏這個大晉皇族,就是其他的世家望族,也沒有哪個是真的能讓孟彰滿意的。

彆說是滿意,就是讓他稍微看得過眼去的,也沒有幾個。

陳留謝氏,確實足夠聰明,也足夠明白該如何在波雲詭譎的局勢中保存己身的實力與榮光。但要說合格的帝皇......

孟彰搖了搖頭。

或許會比司馬氏一族好些,但未必不會又是一個隋楊或者是李唐。

而不論從身份還是從意圖上來說,司馬慎和司馬氏,都是很好用的刀。

——特彆是在麵對諸世家望族的時候。

皇族和世家望族的力量太強了,隻會更狠厲地壓榨黎民。天下黎民百姓更不能喘息。

所以不論是兩方中的哪一邊,都不能讓他們取得更大的勝機。

最好,是能讓他們彼此消耗。但......

在他們兩方彼此消耗的過程中,被波及、被牽扯進去的,也一樣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果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興亡盛衰之間門,最受傷的永遠都是沒有反抗能力的黎民。

或許,真正可以托付重任的人,還得從這天下黎民之中挑選。

可,何其艱難?

知識被封鎖;層層有形無形的枷鎖囚住形體與靈魂;真正的上方階層,也還有強大的修行者在鎮壓......

孟彰頭疼得不行。

想到這裡的時候,孟彰自己也不由得失笑。

他如今也不過就是一個煉氣境界的小道童,居然也有膽子對著這些高門世家挑肥揀瘦,還妄談什麼合格不合格,什麼帝皇不帝皇。

幸而這些想法沒有旁人知曉,否則隻會是惹人發笑罷了。

還是等他修為境界足夠高了,再來想這些事情吧。

但這樣自嘲笑著的孟彰,臉上的笑容忽然凍結凝固。

不對......

司馬慎對他的態度,似乎很不對。

孟彰沉著眉,一遍遍回憶著這一日裡司馬慎自踏入童子學學舍開始,到被簇擁著離開時候的每一點細節。

越是回想,孟彰的眉關便皺得越緊。

是真的不對。

司馬慎對他的態度,很是平常,就像是......

隻聽說過些許基本信息,對他不甚了解的陌生人。

此其一。

其一,司馬慎說要“贖罪”時候的決意是真的,沒有在弄虛作假。可見那一場五胡亂華的災禍,還是爆發了。

也就是說,他非但在司馬慎這個大晉陰世皇庭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銷聲匿跡,而且原本該要做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效果?

或者是有效果,但效果不夠?

孟彰一時有些茫然。

是未來的他,不對,是司馬慎那個未來的他,遇上什麼事情了嗎?

孟彰腦海中有很多疑問,也有很多猜測。它們相互間門打成了一團,攪得孟彰的頭隱隱地發脹發痛。

他伸手,在額角上重重地揉了揉。

是他沒長成,還是他隱在了幕後,然後在想要做些什麼時候,被人阻止了,而他不是對手?

總不可能是他改變了主意,放任事態惡化了吧?

這個想法一出,那隻在臉麵上盤踞不去的寒意向著整個腦海飛速擴散,將他那許許多多翻滾不休的想法與念頭儘數凍結。

不可能!

湧動的怒火如同噴薄的岩漿,將那些寒意儘數衝破!

絕不可能!!

除非......

除非,他發現了什麼。

等等,孟彰微微亂顫的瞳孔陡然一滯。

五胡亂華,五胡亂華,為什麼是亂,而不是侵?

孟彰的手放了下來,抵在扁舟龍骨上,支撐住身體。

為什麼是亂,而不是侵?

亂......

失卻秩序與條理,謂之亂;以假混真、以枝雜本、以旁夾正,以濁破清,謂之亂......

為什麼是亂,而不是侵?

以外占內,才是侵,就像孟彰所知道的那段最接近他生存時代的慘痛曆史。

那是切切實實、毋庸置疑的侵。可是為什麼......那個世界裡,他所在的那個時代的學者回顧昔時魏晉時代曆史時候,卻用了“亂”這一個字?

亂與侵......

孟彰一點點整理著自己的心緒,也整理麵上的表情。

是不同的。

大不同。

侵,是內外分明。亂,勉強算是內部的事情。

縱然那方世界裡,他所在的那個時代已然在這等事情上貫徹融合兩字,可若沒有相當的前因,也必不可能隻用“亂”這一字來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孟彰繃緊的身體終於能放鬆下來了。

再看看吧。

再看看......

現在隻這般憑空琢磨猜測,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結果的。等他再看看,看看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

孟彰半垂著眼瞼,就有些後悔自己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了解得太少了。

是的,不獨獨前生,孟彰覺得今生他也還有許多欠缺之處。

他還沒有愚鈍、自大到以為隻憑借前世那似是而非的曆史,就能夠套用到這方世界、這個時代裡。

天地都不是同一方天地,大前提先就不一樣,還非要生搬硬套,不是愚鈍自大又是什麼。

孟彰將手上的《網絡小說》抬起,定定看得一眼,便即隨手一送。

《網絡小說》從孟彰手中脫出,跌落在湖水中,又輕易越過層層禁製與遮掩,回到了湖中的那三層書樓裡。

到這個時候,孟彰大抵也猜到些什麼了。

“如果我曾經失敗......”

“那必定是我太急,步子邁得太大了。”

“不論如何,”孟彰對自己道,“司馬慎的出現,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提醒。”

“提醒我......”

“應當更細致地審度人心、更深入地探明世情。”

“應當放慢一些腳步,穩穩當當地走過去。”

“也應當......不,是一定要掌握更強更高的力量。”

“我原本所以為的那些準備,還遠遠不夠。”

孟彰非但這樣警醒著自己,也還將這樣的警醒真切地貫徹到日常的修行和學習之中。

非但是童子學裡才剛剛認識他的諸位小郎君小女郎們,就連自覺對孟彰比較了解的孟廟,也都受到了不少的驚嚇。

這日陪著孟彰用過晚膳,孟廟猶疑半餉,終於是試探也似地問孟彰道:“阿彰,明日是什麼日子,你還記得的吧?”

孟彰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休沐日。”

孟廟目光亮了亮,又問:“那明日我們要去做什麼,你也應是同樣記得的吧?”

孟彰站起身來:“去拜訪陳留謝氏。”

他看向孟廟:“廟伯父不必擔心,今日從太學裡歸來時候,我便已經跟謝尚師兄和謝禮同窗說定了。”

孟廟才剛鬆了口氣,又猛然提起心來。

“等等,阿彰你剛才說的是誰來著?”

孟彰很是耐心地跟他重複:“師兄謝尚和同窗謝禮。”

孟廟這才敢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裡怎麼還有那位謝禮謝小郎君的事?他不是陳留謝氏嫡支裡的小郎君嗎?跟謝誠謝郎中不是同一個支係的吧?”

孟彰道:“是不同支係,但他今日在學裡與我問起這事,我答了,他便說也來湊個趣。”

孟廟眼角有些抽搐,他看著麵色平靜的孟彰,也想到了什麼,便問道:“其實想要湊個趣的,不隻這位謝禮小郎君吧?”

孟彰不置可否。

“或許吧,但這是我安陽孟氏與陳留謝氏的事情,其他人縱有旁的想法,也都隻能作罷。”

謝禮原本就是陳留謝氏的郎君,他湊個熱鬨不打緊,像王紳、庾筱乃至李睦、明宸、林靈這等小郎君小女郎卻是不能的。

他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連提都沒有跟孟彰提起。

孟廟心情尤其的複雜,連他自己都說不出該是歡喜還是驚奇。

孟彰回身問他:“廟伯父,可還有其他的事情?”

孟廟先是點了點頭,再叮囑他道:“既然知曉明日要出門做客,那阿彰你也要注意著些,莫要遲了。”

不是孟廟就非得要提醒孟彰這樣一句,實在是孟廟擔心如果他不提醒的話,孟彰他修行著修行著,真會誤了時辰。

孟彰奇異地看了孟廟一眼。

他真不知道,他在這位伯父眼裡,是這樣的不靠譜的......

孟廟理直氣壯地回望他,隻問:“你這段時間門太過專注於修行與學習了,我擔心你忙著忙著就忙混亂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孟彰搖頭,反駁他道:“我這幾日雖是比較專心,但也不至於到能忘了原本就定下來的事情啊。”

尤其這一場拜訪,還是他們這邊先往謝誠謝郎中府上送去拜帖的。

倘若送上拜帖的那一方還會在約定之日遲到或是耽誤,那陳留謝氏那邊會怎麼想?

這樣失禮又後患不小的事情,孟彰怎麼會做?

“誰知道呢?”孟廟嘟噥了一句,隨即又抬起了目光,認真且端肅地看著孟彰,“阿彰,你說實話。”

他道:“你這幾日......可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就必定得遇上了什麼事情我才會專注於學習與修行嗎?”孟彰反問孟廟,“我不一直都不喜歡那些‘熱鬨’?”

孟廟點了點頭:“你是。但你不覺得比起往常時候來,這幾日的你更過份嗎?”

原本那些無可無不可的事情,孟彰也會挑著一些出席的,但現在呢?現在一並都給推拒了。

雖然那些事情都是推給了他,由他來接手。

孟廟不介意接過這些事情,他也已經漸漸習慣了,但是......

但是!

“你真的不是遇上了旁的事情?”孟廟有些擔心地問。

“是有什麼人欺負了你?”

以至於讓你都有些著急地、想要去掌握更多的學識與力量?

孟廟不是王紳、庾筱這些與孟彰不甚相熟的童子學小郎君小女郎,隻以為孟彰的奮發是因為他與司馬慎那日彆有協定。

他不是。

孟廟自問是有些了解孟彰的,他還知道孟彰對司馬慎的不喜,他壓根就不會往那個方向想。

孟彰搖了搖頭:“沒有。”

孟廟隻不相信,仍自盯緊了孟彰。

孟彰沉默片刻,到底是開口道:“我隻是發現,相比起我想要做的那些事情來......現在的我成長速度還是太慢了而已。”

孟廟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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