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沒有太在意這些,他將那本桃葉所化的書冊拿出來慢慢翻看。
坐在他前桌的王紳這時候也從外頭回來了。落座的同時,他隨意地瞥過孟彰的桌麵。
看見孟彰手裡正翻著的賬冊,王紳一時也有些咋舌。
賬冊......
孟彰這小郎君日常裡修行、學習、料理族中內外諸般雜事已經是夠繁忙的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再擠出時間門來翻閱賬冊。
王紳自愧不如的同時,也不忘給自己暗自鼓勁。
孟彰沒有往前桌的王紳多看一眼,他仍自專注地翻看著手中這本幻化成賬冊的簿冊,默默梳理著內中記載的信息。
當年出手鎮壓陰世陰神的人裡,雖然也有妖族老祖、鬼王、鬼仙,但更多的,確實還是人族的幾家先祖。
尤其是那幾家王族、皇族的先祖,就沒有完全能脫出關係去的。
孟彰一一翻看完後,也不由得倦乏地閉了閉眼睛。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堆到這個時代來了......
天上,有道門北辰法脈和瑤池法脈謀劃建立天庭;人間門,有皇族內亂、外族侵亂,有天災肆虐,生民煎熬;陰世,天地呼喚陰神正位,陰神亦要清算早前鎮壓因果。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是遍及天下芸芸眾生的大事,都不能輕忽。
少頃,孟彰掀開眼皮子。
事情再多、再亂、再棘手、再麻煩,也仍舊需要一件件地去處理。
穩穩當當地走好每一步就是。
孟彰將那簿冊合攏,直接收回隨身小陰域裡,另自拿出《孟子》來翻看。
今日童子學裡的課程,便是授講的《孟子》。
好容易上完一日的課程,孟彰收拾了東西走出童子學學舍。
作為孟彰在太學裡的書童,顧旦理所當然地守在學舍外頭等他。
孟彰看見他,腳步雖然沒有停頓,但心頭卻著實是閃過了一個念頭。
等孟彰來到近前後,顧旦與他一禮,走在他側後方。
“《西山宴》快要到了,這事你可知曉?”孟彰問。
顧旦腳步不停,隻跟在孟彰身後。
“知曉。”他回答道。
似《西山宴》這般大的聲勢,他怎麼可能不知曉呢?
隻是顧旦還是有些想不明白,怎地孟彰小郎君會這般問他。
他還在琢磨著,就聽得孟彰的聲音再次撞在他的耳膜上。
“你想要去看一看嗎?”
“嗯?”顧旦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腳步甚至還差點踉蹌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穩住搖晃的身體,抬眼去看前方的小郎君。
小郎君此時也已經停下了腳步,正回轉半個身體來看他。
顧旦隻一見孟彰看過來的目光,就再沒有疑問了。
他沒有聽錯。
孟彰小郎君就是在問他。
他在問他......想不想去看一看《西山宴》。
顧旦默然片刻,隨後一笑,坦然回答孟彰道:“想的。”
“似《西山宴》這等的人文盛會,又豈能有人不心動?”
孟彰看他一陣,隨意點頭後,又丟下一道驚雷。
“十月十五,我將去往《西山宴》,你若是敢的話,也可以隨我走一趟做個觀者。”
敢嗎?
顧旦幾乎不曾多做思量。他當下便站定了身體,拱手向孟彰端端正正拜得一禮。
“多謝小郎君。”
孟彰搖搖頭:“我不過是領你去做個觀者而已。”
不過是領他去做個觀者而已......
這話孟彰小郎君說來自是簡單,可顧旦怎麼可能當真?
他幾乎是當即就搖了搖頭。
孟彰看他一眼,先顧旦一步開口:“我所說的,都是真的。”
“羅學監將這個名額分與我,本身大抵也將你給算進去了。你自己想想,可是?”
儘管相比起孟彰來,顧旦在諸位學監和先生那裡似乎算不得什麼,但真的是這樣嗎?
太學裡將《西山宴》觀者的其中一個名額分與孟彰,孟彰自己既然已經拿了這個名額,是必定會往西山那裡走一趟的。他需要決定的是,要不要將顧旦也帶上。
帶上顧旦,誠然是孟彰對顧旦的看重和照顧,但細細追尋下去,又豈會跟太學以及童子學裡的諸位學監和先生無關?
顧旦沉默著點頭。
“你且明白就好。”孟彰道,“回去好好準備吧,且莫要浪費了這一個機會。”
顧旦自然也很明白,他鄭重點頭。
待送走孟彰以後,顧旦在院門邊上站立了半餉,才轉身離去。
坐在馬車裡的孟彰略歇得一陣以後,又從隨身小陰域裡取出一個木盒來。
木盒打開,裡麵也不是彆的,而正是那些歸屬於孟彰名下的諸多契紙。
孟彰看得一眼,便將田莊、農莊的契紙取出來,再次聯絡田莊裡的各位管事。
近來天氣又更燥熱了幾分,孟彰有些擔心田莊、農莊裡的事情。
契紙另一邊廂的各個管事陸續響應了孟彰的傳召。
孟彰隻打眼一看,便將這些管事們麵上眼底的憂慮儘數看個清楚。
“可是符籙不夠了?”孟彰問。
下首那些各自落座的管事對視得一眼,俱各苦笑。
“郎主,不是夠不夠的問題,而是......”一位管事道,“興雲符、行雨符這些符籙這段時日以來,就一直都不夠用的問題。”
孟彰一陣默然:“是因為部分符籙散出農莊之外的緣故?”
“郎主,不隻是這個問題。”又一位管事道。
孟彰目光當即就看了過去。
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幾位管事身上雖然收拾得比較乾淨,不曾餘留一點灰燼,但他們周身的氣機,卻仍然顯出了幾分燥熱。
“是哪裡的林火又或者山火燒起來了?”孟彰問。
這樣的事情其實並不稀奇。在天氣過份燥熱的時候,某些地方的山林說不定就燒起來了......
那幾位管事苦笑。
“郎主,莫林山那邊燒了一個山頭,長原山那裡又燒了小半個林子,還有,落雁山那邊也燒了起來......”
一位管事小心覷著孟彰的臉色:“那些燒起來的山頭、林子,並不全都影響到田莊和農莊,但距離也不遠,我等不能坐看它們一直這樣燒著。就......”
“將部分原本定在農莊、田莊上的符籙給用了。”
“請郎主責罰。”
“請郎主責罰。”
這些相關聯的一位位管事也不多做辯解,當場就跟孟彰低頭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