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邀請他入夢。
孟彰還能說些什麼呢?
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帶著那盞紅燈籠走入了孟蘊的夢境世界裡。
跟孟顯用來招待孟彰的、那個總是孟府宅邸小花園的夢境世界不同,孟蘊這一個夢境世界更像是一處藥圃。
磚石堆砌,將這一片地界給整個圈了出來。在磚石內圍,一株株藥草紮根,輕曼生長。
這其實不算什麼,但真正叫孟彰側目的,卻是另一樣妙思。
在孟蘊這一方夢境世界裡,堆砌圈劃著藥圃地界的那些磚石,其實是撐天巨柱;那些生活在藥圃中的藥草,也都是巨大的、足以遮蔽天日的巨木。
比起這些巨異化的磚石、藥株來,孟彰、孟蘊這兩個人就像是那些生活在草木之中的蟲蟻。
弱小又單薄。
孟彰看了看那些巨大的藥株,又看了看更遠處那支撐起一整個空間來的磚石,很有些無奈。
“阿姐……”他斟酌著用詞,“你果真是彆有妙想啊。”
孟蘊全當自己沒聽出來,很是得意地跟孟彰誇耀道:“是吧,我也覺得很好呢。”
她這樣說著,又引著孟彰在藥株的根部空隙中行走。
“往常時候,對於這些藥株來說,我們都太過強大了……這好,也不好。”
孟彰跟著孟蘊的腳步走。此刻聽孟蘊這話,他不禁又抬起頭來看著她。
“作為藥圃主人,我打理藥草時候幾乎可以完全掌控它們都生存環境。不論這些藥株到底是喜水還是喜乾,不管它們是什麼樣的來曆、什麼樣的藥性,似乎我們都可以通過改變藥圃的布置和裝設,幫著它們構築……”
“隻要這些藥株能夠更好、更快地長成,我們這些藥圃主人似乎沒什麼不能幫它們做成的。”
孟蘊的聲音低了低,似乎隱了些歎息。
“何其的傲慢。”
孟彰將目光從孟蘊身上挪開,再一次去細看這一處藥圃。
“所以你打算在夢境裡反著來?好消減那種傲慢感覺?”他問。
孟蘊先是點了點頭,隨後也看向那些藥圃。
“我覺得這樣不錯。”
作為世家女郎,孟蘊很得家中疼寵。很多時候哪怕她不是真的喜歡,隻是覺得有些意思多看兩眼,也會有人特意幫著她將東西送過來。
這沒什麼不好。
先不說這都是家中長輩、阿父阿母和兄弟手足的好意,隻說得到東西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會讓人滿足、開懷。
但這也不是很好。
不論什麼東西得來得太過容易,總會給人一種隨意地感覺。
孟蘊縱然屢屢告誡自己,也時常會有這樣的輕嬌心思生出。
她察覺以後,思來想去很久,終於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
她也有自己試過,效果還算不錯。
不過往常時候,孟蘊都隻是在心裡這樣推算演化,並沒雨太多旁的動作。如今這樣將此中情景在夢境世界中具現出來……
說實話,孟蘊她這也是第一次。
是以就連孟蘊自己見了這方夢境世界的真容,也很有些吃驚。
不過這些話就不必跟幼弟說起了……
孟蘊這樣想著,隻問孟彰道:“怎麼樣,阿弟,是不是很有意思?”
孟彰打量著這方奇異的夢境世界,又回轉目光細看了孟蘊一陣。
孟蘊知道孟彰看出了什麼,但她不覺得驚訝,反而還更歡喜了些。
“藥株是天地生氣之所鐘,可以補益生氣,壯大本源,如此珍貴之物,哪兒是我等這些受用之人所能夠輕慢的?”
孟蘊麵上很是認真,完全沒有一點勉強。
孟彰思量一陣,也是點頭:“阿姐,你說得很對。”
在這件事情上,哪怕是孟蘊,也絕沒有孟彰的體悟深刻。
畢竟早些年裡,孟彰一直纏綿病榻,靠的就是各式各樣珍貴藥株保存生機、維係住那一點命元的。他才是那個領受藥株好處和庇護的人。
孟蘊無比欣悅。
“是吧,是吧。我覺得這樣不單能調整我的心境,還能給我的修行帶來不少好處呢。”
孟彰點頭:“恭喜阿姐,阿姐這是又找到了修行的竅門了呢。”
停了一停,孟彰還誇讚道:“阿姐可真是厲害啊。”
孟蘊笑得眉眼俱彎,卻還不忘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小聰明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嗬嗬……”
孟彰搖頭,還待要說些什麼,卻見孟蘊如夢初醒半輕咳一聲。
“還是來說一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