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他這話,李睦和林靈卻笑了起來。
明宸收住了話頭,抿著唇看他們。
李睦倒還罷了,很是顧及兩人間的情分,幾乎是明宸的目光掃過去,他就肅整了表情,壓下麵上眼底的笑意,但林靈卻不是。
明宸看著她,她還越發地笑得猖狂。
“你這話……哈哈哈,明宸,你這話……”她道,“你這話在我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莫要拿出去……跟旁人說,若不然,人家怕是會認為你們一脈從老的到小的,說話都不能信了呢!”
明宸按捺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
聲音落在尋常人耳朵裡隻是平平,可撞在林靈那裡卻是聲若雷霆,轟得人心神發顫。
林靈也是出身大家,怎麼可能被明宸這一手給嚇住了?她心神一收一放之間,輕易便將激蕩起的微波給鎮壓了下去。
“明宸師兄,”她在明宸後頭的師兄稱呼上加重了語氣,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較真吧?”
明宸再哼得一聲,不理會她,隻繼續往前邁步走去。
李睦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相比起李睦、明宸和林靈三人這邊半是隨意半是認真的玩鬨,另一邊廂王紳、謝禮和庾筱三人處卻要鄭重認真了許多。
“你準備將它交給龍亢桓氏中的誰呢?”
謝禮和庾筱分彆站在王紳左右,一同往他們各自的牛車走去。
聽見謝禮的問題,王紳沉默一陣,才回答道:“我想先問過我家大兄的意思,然後再拿主意。”
已經走到自家牛車側旁的庾筱停下腳步,也問道:“你要讓王家兄長來做決定?”
謝禮也停下腳步看王紳,等他的回答。
王紳迎上他們兩人的目光:“我隻是想問一問他的意思,拿主意這件事還是我來。”
無他,實在是龍亢桓氏家的人跟他們都不太合得來。如果王紳不想將事情給搞砸了,他手上那份卷宗的去處就得多斟酌著些。
庾筱和謝禮聽得王紳的決意,也終於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那便你拿捏著來吧。”庾筱道,她隨意頜首,轉身上了牛車。
在庾筱之後,謝禮也來到了他家的牛車側旁。
看了看自家的牛車,又看看更前方處兩輛帶著琅琊王氏徽記的牛車,謝禮回身看王紳,問道:“王家大兄現在還沒有出來,需要我在這裡陪一陪你嗎?”
“不必了。”王紳搖頭,“我一個人就可以,你先回去吧。”
今日裡孟彰忽然砸下那麼一塊大石來,誰家怕都要多想一些。王紳沒想要拖著謝禮在這裡乾等。
謝禮見得,也不堅持,對他一禮,轉身也上了牛車。
並不是很想一個個地跟學舍裡的同窗告彆過,王紳上了王家的牛車後便閉目靜坐,一遍遍地斟酌思量著。
“怎麼在這裡等著?”將他心神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出來的,是王璿的聲音,“今日晨早的時候,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有些事情要處理,不必你等我了嗎?”
王紳睜開眼睛,映入眼簾裡的是他家兄長帶著些擔憂的臉。
“到底是怎麼了?”見王紳一時不答,王璿又問了一次。
王紳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他再睜眼往外間看了看,見外頭的車輛稀疏,甚至是隻剩下他們家這兩輛以後,王紳才收回目光來回答王璿。
“就是有一件事情比較為難,我正在想著辦法……”
王璿深深看他一眼,示意車夫開始趕車。
“你說的比較為難的事情,是那份卷宗上敘說的引導鄉人興修水利的事情?”
王璿問得有點漫不經心,但王紳卻做不到他那樣的隨意。
“是。”王紳坐直了身體,一瞬不瞬地望著王璿的眼,想要在那裡看出些什麼。
然而這會兒天色已經黑沉黑沉,王紳也隻能看到王璿眼裡的亮光,根本無法分辯那亮光中真正的情緒。
“大兄,這件事……你怎麼看?”
王璿看他一眼,伸手敲了敲牛車的某處車板。
無形的道則波動升起又很快沉寂下去,再難以尋覓痕跡,但王紳卻知道,王璿這是開啟了牛車裡的某一重法禁。
“我怎麼看?”王璿似乎有些失望,“阿弟,現如今這件事真正的關鍵,並不是我怎麼看。而是我、我們琅琊王氏要怎麼應對它的影響。”
王紳才剛剛生出的那點挫敗失落頓時被掃空。
“影響?”王紳皺著眉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王璿,“大兄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不是能不能實現的問題,而是一定會落到實處?”
王璿點頭。
“可是……”王紳還是沒能想明白,“可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