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和先生就笑了起來。
“有什麼不同嗎?孟椿和孟梧能下得了狠手是孟彰的福氣, 下不了……”他輕聲問,“難道就不是了嗎?”
蔡、曾等一眾童子學裡的授講先生頓了頓,默默對上一個視線後看向施施然站在那裡的孔和。
這一位衣冠整齊、眉眼肅爽, 看著就是一個端正嚴謹的君子,卻不料, 竟也是個藏了一肚子壞水的。
孔和先生似是看出了他這些同僚們的心思, 神色動也不動,坦然平常得緊。
“怎麼了?”他問,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不, 正是因為你說得太對了,所以他們才會這樣子的。
蔡、曾等一眾童子學授講先生默默在心裡道, 卻是誰都沒有說出口去。
“沒什麼不對。”曾濤先生先應了孔和先生一句, 然後又看了羅學監的那處寮房一眼,“我看學舍裡那群學生一時半會兒怕是沒有辦法收攝心神,等會兒的授講, 怕是不能似往日一樣了……”
蔡、孔等各位先生的目光便落向了公輸先生身上。
在原本的授講課程安排裡,今日晨早的第一位先生可是他來著。
公輸先生倒是不太擔心這個。
“沒關係, 我這邊的課程內容可以調整的。”想了想,他道,“且先看一看他們到底如何吧, 倘若真的心思不夠專注,我便教他們自己動手做雲梯。”
說完,公輸先生還笑了一下。
蔡、曾、孔等一眾授講先生見得,默默地將身體往遠離公輸先生的方向挪了挪。
“……你這就準備讓他們動手做雲梯了?”蔡先生到底更心軟些, 斟酌著開口要勸,“我記得,你們公輸家的雲梯隻是塑形比較簡單, 其他的取材、打磨、合契等等都是一個不小心就會……炸的吧?”
真要是學舍裡的哪個生員在學著自己動手製作雲梯的時候不小心炸了起來,是會形成聯動的吧?到時候接連不斷的爆炸起來,學舍裡的陣禁布置真的能夠支撐得住嗎?
曾、孔等一眾授講先生也都是暗自點頭。
公輸先生看起來倒是淡定得很。
“炸了也就炸了,反正……”他道,“我們學舍裡的這些生員各個家底豐厚,不擔心他們賠付不起。”
“我沒有在擔心這個。”蔡先生看了看另一邊廂的孔和,忽然就覺得有些無力,“我擔心的是那些生員們……”
他這些同僚是怎麼回事,一個個的,都是這樣心黑手狠的嗎?
“一份雲梯材料爆炸倒也就罷了,可是倘若所有的雲梯材料同時被引爆,那威力真不容小覷。學舍裡的生員年歲都不大,他們修為不夠,未必能夠及時脫身。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
即便覺得蔡先生的說法甚為滑稽,公輸先生也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他格外厚道地保持沉默。隻不過,即便這東廂房裡所有的授講先生都沒反駁什麼,蔡先生自己也沒能將話說完。
他訥訥地停住了話頭,很是懊悔。
他昏頭了,竟擔心起這個來。
童子學學舍裡的那些個小郎君小女郎們一個個家底豐厚,哪個身上少了護持魂體與心神的寶物了?
將蔡先生麵上的神色收入眼底,曾、孔等各位先生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就要將話題移開。但也就是這個時候,羅學監的寮房房門卻是打開了。
“你們都在這裡?正好,”羅學監從寮房裡走出來,掃了一眼各位先生後,笑著招呼他們道,“我正準備著調整今日裡的課程安排,你們都過來看看吧……”
蔡先生暗下鬆了口氣。
離他最近的孔和先生抬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帶他往前走。
“我們一道過去吧。”
蔡先生點頭,心下卻隱隱生出一個念頭。
他是不是……真的也該練練自己的臉皮了?
此時已經走到正屋門前的孟彰還真不知道他剛才給羅學監的提議,幫他們這些童子學生員抹去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早上。
“孟彰到了……”
孟彰才剛走過門檻,就感知到了一道道隱晦的神念波動在他童子學的各位同窗周圍來回。
知曉這些同窗們都是在彼此交流傳信,孟彰麵上神色不動,在學舍前方站了站,將羅學監的決定說道出來。
“羅學監方才說了,為著今日晨早學府裡的事情,學舍的課程安排往後推延一盞茶工夫。”
學舍裡的課程安排往後推延一盞茶工夫?
坐在各自座席上的小郎君小女郎們都被這個消息愣住了。
“學監所以如此安排,不過是希望稍後授講的公輸先生來講課時候,我們能夠專心些而已。”孟彰又解釋了一句,然後就往自己的座席走去,“諸位好歹上心些,莫要輕慢了學監的好意。若不然,可未必就還會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