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謝娘子都沒驚醒孟彰,就又開始奏起下一曲。
於是迷霧又籠罩了木匣子,在木匣子上又銘刻一層痕跡,留存一套力量。
如此一曲一層痕跡,一曲一套力量封存,到謝娘子的琴曲終於停下時候,孟彰那個木匣子已經嵌套上來不知多少痕跡、多少力量了。
到木匣子被銘刻的痕跡、加持的力量達到某個極值的時候,木匣子表麵忽然亮起一片清晰流暢的紋路。
紋路上流轉的靈光亮起刹那便黯淡下去,並未引來太多的關注,但作為製出這木匣子來的人,孟玨又怎麼可能會錯過那一刻?
他抬起視線往孟彰那邊看了一眼,有些無奈。
“不是說好了,不要護得太過嚴實的嗎?”孟玨問,“這提議還是你說的,又是你說服我的,現在這是怎樣?”
原來是攔著他不攔自己的嗎?
謝娘子麵上不見半點愧疚:“當時是當時,現下是現下。我今日裡見了阿彰,還是覺得太多人在看著他、要打他的主意了。”
“這不行!我得多給阿彰留下護身的手段。”
孟玨更是無奈:“我這木匣子是用來幫助阿彰悟道修行的,不是護身衛道用的。”
似這等用來幫助悟道修行的物件,慣常都會被主人家收藏得好好的,哪裡舍得用來跟人打架?
謝娘子也道:“我當然知道,我留的這些手段,也都是保命用的。等阿彰真遇到生死危機的時候,再好用的悟道物件,也得舍了,不是嗎?”
孟玨搖搖頭,放棄跟謝娘子繼續辯解。
“你且小心著些,阿彰已經起疑了。”
謝娘子的動作停了停,下一刻卻又將手虛虛按在琴弦上。
“阿彰早晚會起疑的。”謝娘子道,“你當他真什麼都發現不了?不過是他不想猜疑我們罷了。”
“更何況,”琴曲的前奏再起,“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都瞞著他。”
琴音中,木匣子又開始為新一輪的蛻變積攢力量。
孟玨搖搖頭,將手中的棋子拍在棋盤上。
謝娘子沒往他那邊瞥去視線,卻道:“你也彆太欺負人了,不然明年,你怕是得在這樣的日子裡真的淒涼到跟自己下棋了。”
孟玨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
可他不想改。
“放心,他們的是好孩子。況且,沒了阿昭,也還有阿顯和阿蘊呢。實在不行,我自己來也是一樣的。”
謝娘子不再理會他,專心奏琴。
到木匣子的第三輪蛻變完成,孟玨終於叫停了。
“差不多行了,阿彰很重視今日的守歲的,你要是一直這樣給他銘刻、加持下去,花費的時間就太多了,阿彰不會太高興的。”
一曲琴音結束以後,謝娘子果真舍得放開琴弦了。
她靜默地坐在座席上。
孟玨輕歎一聲,離座走過去,將謝娘子送到孟顯和孟彰近旁。
“你坐在這裡看著他們玩也是一樣的。”孟玨道,“隻要阿彰高興,今日就沒白費,是不是?”
謝娘子搖了搖頭,將孟玨往棋盤那邊推了推。
“你且去下你的棋去吧。”
謝娘子話音一落,原本流動得格外緩慢的時間終於擺脫束縛,恢複成正常的流動速度。
孟昭這才意思到自己的對麵空空蕩蕩,竟然是少了對手。
“阿父?”他喚了一聲。
孟顯、孟蘊和孟彰也在那邊跟謝娘子麵麵相覷。
還沒等孟彰他們來問,謝娘子先道:“我過來看你們玩。”
孟顯看看這木匣子,又看看對麵的孟彰,對謝娘子說道:“阿母,不若你也來?”
謝娘子搖搖頭:“我隻看著就可以了。”
孟顯見她拒絕,也就沒再堅持了。倒是一旁的孟蘊想了想,也坐到謝娘子側旁去,跟她低聲說話。
這一年的時光漸漸走到儘頭,最後跨過那條邊線,到達新歲。
子時一過,孟府外頭便陸陸續續傳來了爆竹聲。
孟彰被這爆竹聲響拉回心神,不由側耳去聽。
爆竹的聲音雖然響亮,但時常斷節,不像後世鞭炮聲的連貫。
饒是如此,孟彰還是心動了。
“想玩爆竹?”
循著聲音看過去,說話的卻不是旁人,正是孟顯。不獨獨是他,連下棋的孟昭、看書的孟蘊,也都在含笑看他。
孟彰點頭:“我還沒玩過。”
這真的是實話。
比起孟彰,孟顯還更像是要補全自己心願的小郎君。
他急不可待地對孟彰伸出手:“我帶你去?”
“你莫看你二兄現在這副清爽小郎君模樣,當年他小的時候,也是很調皮愛玩的。”謝娘子也說道。
孟顯不以為恥,甚至還覺得很是驕傲。
“是的,這爆竹我玩過,我知道要怎麼玩。”
“怎麼樣,要去嗎?”他問孟彰。
“去!”孟彰沒有遲疑多久。
孟顯當即丟下手中蘸著墨汁的毫筆:“走,我們去玩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