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頭揣著手,顫顫巍巍,不敢抬頭。
通判大人他何曾見過?像他這樣晦氣不祥的人,誰都不願與之打交道,要不是這次那女屍不對勁,他哪裡敢來府衙。
義莊最重要的一個作用,是收留附近被人發現的無主屍身,等待家屬前來認領。
最近一段時間來找老方頭的不少,尋的人也各式各樣,這本沒什麼奇怪。
但是接二連三有來尋年輕姑娘家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一來這個年紀,橫死的可能不大,二來一般女子出門次數很少,活動範圍有限,治安環境不錯,她們要是死了,應該會很快被人發現,不至於淪落到家屬要到義莊來尋屍的地步。
老方頭留了個心眼,他肯定不會承認其實是這幾家人送了錢財來,讓他代為留意,他才格外上心的。
總之,昨日有人通知他去河邊拉回來個頂風臭十裡的死人時,他真沒把它跟失蹤的妙齡少女聯係到一起。
直到他開始日常工作,先將竹籠剪開,一一抽離,再準備清點一下屍身上的東西,以便找些能確認身份的物品。
這一查點,就查出問題來了。
屍身頭發裡卡著隻碧璽玉簪,耳朵上的珍珠耳墜一看也不是便宜貨,兩個手腕上更是玉鐲金鐲都有,身上隻有一塊玉佩不算昂貴。
結合衣服的裁製與款式,怎麼看這位都應該家境不錯,年紀不大。
他立刻就聯想到了最近失蹤的姑娘身上,急忙包好這些拆下來的飾品,找到之前尋人的那幾家,給他們一一過目。
最終,被一戶人家認了出來。
董老六是府城地下產業裡叫得上名的一號人物,城裡的賭坊規模過得去的,都有他一分利。
他手下帶著幾十號混混閒漢,專乾幫人討債、給賭坊看場子的活,是個敢一言不合剁人手的狠角色。
這樣一號心狠手辣、能止小兒夜啼的人物,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作孽太多,損了陰德,三十大幾的年歲,妻室去世多年,膝下隻得一女。
他無意續弦,隻守著女兒過活,原是打算招婿上門,省得自家這偌大家業後繼無人,便將女兒的性格養得剽悍了些,時常被人看見她呼朋引伴,招搖過市。
成日裡鬥雞走狗、喝酒賭錢的董燦燦,偶爾三兩天不歸家,董老六根本不放在心上,隻要女兒夠爺們,以後那上門的贅婿就彆想翻了天,他如是想。
因此直到女兒第五天還沒回家,他才真急了。
一眾手下的蝦兵蟹將四散開來尋人,董老六也沒閒著,黑白兩道他能說得上話的人物,都被他騷擾個遍。
彆看他平素作惡多端,真敢動他、動他寶貝女兒的人,整個安慶府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真怕他是一方麵,更多的原因,是因他從來不隨意傷人,害人性命,被他收拾的,都是無藥可救的真賭鬼,連家人都嫌棄的那種。
黑了幾天臉,也沒找回女兒,正坐立不安的董老六怎麼也沒想到,再次聽到女兒的消息,居然是義莊裡老方頭帶來了!
那碧璽簪,是他送給女兒的及笄禮!
董老六站在義莊裡,滿臉的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