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浮出水麵(1 / 2)

李安棟家。

薑久盈這次長了記性,穿的靴子裡套了層油紙,沒讓汙水浸透。南城的土路經過一整天雨水澆灌完全變成了泥潭,真.一步一個腳印。

李安棟的老娘獨自一人坐在門檻上,在一隻比她大幾倍的木盆裡奮鬥揉搓敲打著幾件衣服。兒子沒了,生活還得繼續,她可沒有資本躺在床上裝死。

見到有人停在自家門口,她疑惑抬頭。

薑文遠問道:“可是李安棟家?”

“正是,不知有何貴乾?”老婦人目露警惕,兒子在外作惡,死了之後不是沒有苦主上門尋仇,搶了家裡的米袋子。

特意沒穿官服,薑文遠耐心解釋:“莫怕,我等不是壞人,是為了查案來的。”

家裡一窮二白,她倒不怕有人騙她,隻聽聞來查案,不由歎息:“那孽障死了也好,何苦還查?”四鄰都說那禍害死了比活著好,說得多了,她便也這麼覺得。

不用整日牽腸掛肚,不用聽鄰居說風涼話,自己靠雙手掙錢過活,乾淨。

可是,每每深夜,她孤單一人時,想起來的全都是兒子的好。

他對彆人可能揮拳相向,但對自己,一直很孝順,他會掙錢給她買肉,不讓她再出去接漿洗的苦差,他會在自己生病時二話不說背起便去醫館,花錢買藥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是自己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兒子,他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兒子。

如果真的要怪,就怪她吧,她沒本事,保不住本該他的錢財,掙不來足夠過少的銀錢,沒有教育好他,讓他最終走了歪路,一切都是她的錯。

兒子有什麼錯呢?他憑什麼該死呢?

“伯母,李安棟失蹤前後發生的事,您還記得嗎?可能與我們說說?”

說說就說說,已經很久沒有人好好跟老婆子說說話了,她點點頭,停下了洗衣的動作。

當時發生的事,她回憶過千百遍,時常想,如果當天她阻止了兒子外出,是不是結局可能不一樣。

“棟兒失蹤前,我病了,渾身沒勁,頭疼得厲害,都已經起不來床了。是棟兒背我去看了大夫,買了吃食,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才撿回來一條命,沒想到過了沒幾天,他說出去辦事。便再也沒回來。”

接下來就是無休止地絮叨自己的兒子有多孝順,本質上是個多好的孩子,薑久盈聽得煩了,幾次想要打斷她問上一問“誰家的好孩子打架收保護費啊?誰家的好孩子死了四鄰一片歡呼啊?”,最終都看在她花白的頭發的麵上,忍了。

雖然死者為大,但是有些死者實在不必同情,他對自己家人的好,是建立在對彆人的惡的基礎上的,薑久盈沒有辦法批判一個母親,但卻也沒辦法安慰她。

罪不及家人有個前提,那就是惠也不及家人,可她享受了兒子的供養,那些錢是沾著血的,她便也沒那麼無辜了。

如果說李安棟還有人懷念,那麼謝枝的父母則要感謝凶手替他們除了禍害,甚至在得知薑文遠父女是上門來查案的,差點不由分說將人往外轟。

那凶手是他們老兩口的大恩人,不然說不得死的就是他們了,養的那個逆子死了倒乾淨!查什麼查?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看我這頭上,缺了塊頭發,留了疤,要不是花了銀錢請了大夫,我這條命都要交代了。這樣忤逆不孝的東西,我就當沒生過!”養兒子不如養塊叉燒,謝父是真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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