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分家(1 / 2)

又見分家

地裡乾活的子侄,瞅見這邊的動靜,一個比一個躲得遠。李春山的脾氣不是一般的暴躁。在場的子侄孫輩,沒一個沒挨過他的棍棒。

所以,若是待他話說完,而他們九個連這塊宅地都沒整完的話,就等著吃掛落。誰都沒得好。

李滿倉則一邊乾活一邊發愁。他爹分家越過了二伯,二伯必是來挑理了,何況,他家這次分家,壓根就沒理––那還禁得起他二伯挑揀?

李滿倉知道他家分家對他大哥不公平,在族規裡,這就是“滅長”––他娘做足水磨功夫,把他大哥的長子繼承權給奪了。

但有什麼辦法呢?李滿倉痛苦地想:看他爹,有分家的十五畝水田和十二畝旱田做基礎,這麼多年辛苦,不過掙了五畝旱地。

輪到他,分家,按規矩,他隻能得三畝水田和三畝旱田,他再辛苦勞作,也養不起他的四個兒女。

為了兒女,他想,他隻能如此,他無路可退。

果然,他看到了,他二伯又動手了,拿煙鍋敲他爹了。

哎,隻希望,二伯這次還是差不多罵過就算,不要似大哥定親那年那樣,拿著棍子攆他爹。

九個壯勞力,九把鐮刀,眨眨眼,這草就割完了。割下的草堆到一處,由太陽曬乾,便即就可以當柴用,燒鍋。

收拾好草,九個人再換九把釘耙,不一會兒地也翻好了。

揀出地裡的草根,也堆到草堆上,待曬乾了,也可以燒。

最後再拿釘耙揮兩個來回,這地就整好了。

轉頭看兩個長輩,見還在說話,便誰也不敢先走,即便先前說的活乾完了。嗬嗬,二伯、二爺爺跟前,誰敢說活乾完了,沒活乾了?

無言地對視幾眼,九個人便自覺地分成了兩隊:四個去挖茅坑,五個去修下池塘的台階––這塘水雖不能喝,但在春夏兩季澆個菜,洗個糞桶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終於,兩個長輩說完了話,自顧走了。九個人方鬆了一直繃緊的身體,扛起工具,各自家去。

論理,族人出力,李滿囤原該準備午飯招待,但此地萬事具無,隻得作罷。隻待來日方長。

李滿囤三兄弟也同路回家。這還是分家後第一次隻三人一處。李滿囤原本就是個悶葫蘆,李滿倉則是滿腹心事,李滿園雖然一向活潑,但因今兒因為李春山在,他乾活累到了,不想開口。所以這一路竟是無話。

李滿倉一進家門,瞅見他爹李在堂屋裡揉煙葉,他便即進織房去找於氏。

“娘,”李滿倉低聲道:“今兒二伯來了。”

於氏聞言一愣,停下了手裡的紡錘。

“然後,”李滿倉說出自己的擔心:“我看到他拿煙鍋敲爹了。”

他二伯,於氏想,可真煩人。聖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偏他一個認死理。

抬起頭,於氏卻對李滿倉輕鬆道:“沒事。”

“你二伯就是臉上凶,他不會把你爹怎麼樣的。”

“這麼多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何況,這文書都過官了,”於氏不止說服了滿倉,也說服了自己:“他再厲害,又能怎樣?”

說到最後,於氏的語氣裡甚至帶上了輕蔑。

晚飯後,聽李高地又一次叫了所有的兒子和兒媳婦,李滿倉和他娘相顧一眼,彼此明白––定是為了他二伯。

“滿園,啊”李高地對李滿園:“我想把你也分出去。”

一句話驚住了所有人。沒人能想到李高地會在三日內會兩提分家。

“平白無故的,”穩穩神,於氏輕聲問:“咋要分滿園?”

“他媳婦還懷著呢!”

“先立分家文書,搬家不急。”李高地道:“村裡地緊,咱們先拿文書,把宅地買了。”

“房子可以慢慢蓋。等房子蓋好了,這孩子也大了。正好搬過去。”

“買宅地?”於氏看向她當家的。

“是啊,”李高地道:“今兒哥說,等滿囤到歲數了,就給滿囤過繼兒子。”

李春山,這老不死的,於氏恨得咬緊了牙根,她知道她繼子過繼兒子這件事,她攔不住了––先前分家,族長因矮她一輩,萬事都有避讓,但族長現有了李春山這話,就不必再顧忌她的意見––她,先前的算盤落空了;李滿囤和王氏則四目相對,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喜––二伯替他們說話了。這下好了,他們若能如願生出兒子最好,即便命中無子,他們也老有所依,而紅棗也能得個兄弟撐腰;李滿倉則皺起了眉,他有地,不願過繼自己的兒子;郭氏也生氣,不止貴雨的田地少了,她還得舍一個兒子;李貴雨則心舒一口氣,他不用給他大伯養老了;至於李滿園,錢氏兩口子,他們則期待地看著於氏,他娘許過他們,分家時給他們四畝水田和五畝旱田。

如繼子過繼兒子,那確是要早點給滿園置下宅地。於氏想明白,便即道:“宅地確是早買的好。”

李高地點頭,這和他想到一處了。

“就是不知道,”於氏問道:“這分家文書怎麼寫?”

李高地有點難以啟齒,畢竟這和先前他和於氏商量的不一樣。

但既應了他哥,李高地隻得說:“這地和錢,都照滿囤來,一樣的一塊宅地,兩畝水田,兩畝旱田和八吊錢。”

怎麼會這樣?李滿園茫然的看著他爹,他娘,前天還和他說給他九畝田。

“娘–”李滿園轉與他求援。

看著小兒子舔孺的眼神,於氏的心真的痛了。

“當家的,”於氏說道:“滿園孩子多。”

“這點地,怕是不夠吃。”

李高地也猶豫––這地,過日子確是有點緊。

“爹,”李滿倉猶豫道:“要不,把林地給三弟一塊。”

李滿倉知道此時他最好啥都不說,但他知道他弟讓他娘給養嬌了,乾活時拈輕怕重。隻先前有他和他大哥擋在前麵,他爹沒能發現。

所以,若真要分家單過,他弟的日子一定不好過––他遠不及大哥勤勞肯乾,弟媳婦也不及大嫂踏實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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