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生活(1 / 2)

棚戶生活

晚飯後,晚霞還未消散,一團團蚊蟲從地裡,草叢裡,潭水裡翻滾出來,嗡嗡嗡尖嘯著對草棚進行密集轟炸。

王氏見狀趕緊放下澡盆,戰鬥一般給紅棗洗了澡,便即將她塞進了蚊帳。

“今兒忘了。”王氏對不停拍打蚊蟲的丈夫歉意地說:“明兒我去林地摘點艾蒿回來熏熏。”

族裡分給李滿囤的林地裡原有艾蒿,不過今年為了種薑都給拔了。王氏說去林地找,便即隻能是族裡還沒分配出去林地了。這部分林地因為有宗族維護,所以還維持著自然林地的基本形態,裡麵有樹有草,荊棘並未泛濫成災。

好了,想起族裡那些未分配的林地,紅棗一拍巴掌,菜有了––那林地裡可有不少好東西,藿香、薄荷、金銀花,野菊花都有。不過,紅棗托著下巴想:以現在族人摘枸杞的熱情看,難保這林地就給分了。所以,我最好還是自有自便。

一夜無話。次日早起,還沒早飯,村裡便即就有人傳話來說李滿囤先前訂的缸到了。李滿囤喝了口枸杞茶,便即小跑著去了村口。

王氏聞言,也趕緊把廚房收拾一番,挪出水缸位置。

紅棗聽到動靜,也起了身。起來後,紅棗先用鹽水漱口––沒有牙膏牙刷的坑爹世道,紅棗隻能用鹽水充當漱口水,棉線充當牙線。至於楊柳枝刷牙什麼的,不好意思,紅棗一個工科女,書念得少,不知道還有這種神操作。

用棉線清潔牙齒太麻煩,而且棉線很貴,於是,懶癌晚期的紅棗早起隻漱口,飯後才用牙線。慶幸的是,這世界糖稀少昂貴,紅棗幾乎沒吃過,所以,即便沒有牙膏牙刷,紅棗至今還是牙齒完好,沒有蛀牙––這比她上輩子從幼兒園起就三天兩頭地去醫院補牙,強太多了。

倒出大瓷碗裡泡著的枸杞茶到自己的小木碗,紅棗幾口喝了,然後方從鍋裡拿一個玉米麵窩頭,捏在手裡跑到了門外。

紅棗見過村裡的糞缸,每一個,都有五尺寬,五尺高。這麼一個大家夥,連牛車都裝不了,紅棗很想知道這玩意到底是怎麼到村裡來的,還每家一個。

現紅棗知道這缸是從縣裡水路過來的了,但到家呢?村口到宅地有二裡地,這最後的二裡地咋走,肩挑手抬,還是滾木?

紅棗家的宅地四周確是空曠無鄰,但空宅地裡的野草茁壯得比兩個紅棗都高,於是,站在家門口眺望村口的紅棗鬱悶了––她目光所及,除了天,就是草,不說村口了,連座房屋都看不到。

這可真是,紅棗苦中作樂地想: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紅棗啊。

苦笑間,李貴銀大步走了過來。“紅棗,”他問紅棗:“你爹在家沒”

小嬸子還年輕,滿囤叔不在家,他一個人可不能進。

“去村口搬缸去了。”打量著李貴銀,紅棗心裡琢磨他族哥咋沒去給他爹幫忙。

“那我去村口。”沒猶豫地,李貴銀轉身走了。

今天的日頭似乎移的特彆慢,紅棗感覺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目視儘頭處的野草林裡終於有了動靜––一個黃球慢慢滾了過來,黃球後麵的人也慢慢跟了過來。這個人,身影熟悉,正是他爹李滿囤。

好,紅棗以掌扶額,我犯經驗主意錯誤了,我忘了這缸是圓的,它自己個就能滾過來。

李滿囤這次買了三口大缸,八口小缸。其中,三口家事大缸:一口糞缸做茅廁,兩口水缸擱廚房。一般人家,隻一口水缸,但李滿囤宅地離吃水遠,所以多買了一口水缸,以防刮風下雨沒法擔水。八口小缸,則是一樣,可用於存放糧食,醃菜做醬。

缸推回來後,還要放置到位。王氏不管這些,她要管的是今天的午飯。昨兒晚上,男人和她說了,磨坊這邊有雞蛋和豆腐,讓她看著買。

拿一串錢係到腰間,王氏挎上籃子,想想又拿了個碗,留著裝豆腐,叫上紅棗,方出了門。

村裡共用的磨坊,雖提供石磨,但要人力研磨。有那人力少的人家便即就願意加點錢請人磨糧;而那地少人多的人家也願意幫人磨糧賺的零花。如此供需兩旺,這便即就形成了一個簡易市集––隻是磨坊前兩條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四五個竹籃竹筐圍成的一個圈。

王氏先前經過這處,都是快步走過。她一向畏懼旁人的目光,她總覺得他們在指點她。

王氏這毛病擱紅棗前世叫“人群恐懼症”。紅棗可沒這破毛病,她自幼受的教育就是勇敢的表達自己。彆人的目光,擱她這兒就是鼓勵,就是讚美,就是興奮劑,這擱那世,也有一個詞“人來瘋”。

當然,隨著年齡漸長,紅棗這毛病也好了不少,起碼表麵上是看不出來了。總之,紅棗,她不怵人。

幾個竹筐,不過兩眼就看完了。紅棗很快地便蹲到了一個筐子前麵。

“賣魚伯伯,這魚多少錢啊?”紅棗眼盯著筐底的一堆小雜魚,口水泛濫成河。

賣魚的大漢今天沒打到大魚,懶得進城了,便即就隨便在村裡擺攤賣了。先幾條鯽魚瓜子已經賣了。這雜魚擱城裡可以賣給人家喂貓,在村裡則無人問,因他還有半籃子雞蛋沒賣,所以才等到現在。不然,他早就回家把這小雜魚剁碎,喂雞了。

難得聽到人問,大漢抬起眼,見是個不認識的女娃子,待往她身後一看,看到王氏,便即以為是村裡的媳婦避嫌,隻使喚孩子來問價,這也是常有的事。也不以為意,隨口答道:“給三文,平時都要五文的。”

紅棗看那堆雜魚,足有二斤,便即覺得不貴。

“娘,”紅棗跑去拖王氏:“買魚,才三文錢。”

王氏瞧那大漢麵生,並非族人,心中膽怯,而女兒又要吃魚,且三文實在不貴,要知道,一個雞蛋也得三文,便即從腰上解了三文錢,遞給女兒。

紅棗拿了錢,轉身就跑,連籃子都沒拿。

“給!”

大漢見女娃沒東西裝魚,便即將筐底墊的荷葉翻過來包了魚,遞給紅棗。

“荷葉”紅棗眼睛亮了,這可是好東西。

上輩子胡吃海喝,偏還想瘦成一道閃電的紅棗自是嘗試過網紅荷葉茶的功效––雖然當時體重沒減,但體重確實也沒增加,加上百度來的廣告軟文推薦,總之,紅棗認定了荷葉是個夏天吃用的好東西。

“送你了!”大漢也笑了。

看大漢和氣,紅棗便問:“這那兒來的”

“我能去摘嗎?”

“村西的野湖裡就有。”大漢倒是不藏私。

拿了魚,紅棗跑回來遞給王氏。王氏卻拉住她低聲道:“你去問問他,他雞蛋怎麼賣”

“要是三文一個,就也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