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豬白羊(2 / 2)

李高地一瞧見是羊皮褂子,耷拉著的眼皮立撩了起來,眼珠子也開始放光。他伸手摸了摸褂子的布麵和內裡的皮毛,點頭讚道:“是綿羊皮,好東西!”

摸摸自身的衣裳,李高地猶豫站起身穿上了羊皮大氅。衣服上身的一瞬,李高地的脖頸立感受到了綿羊毛皮那與眾不同的柔軟和溫暖。

不好意思進臥房照於氏的銅鏡,李高地矜持地抬了抬腿,看到大氅的衣擺過了膝蓋,然後又抬了抬胳膊,看到袖口稍稍過了手腕,便點頭道:“這衣裳合身,你有心了。”

勞作一生,李高地身體不可避免的都有些筋骨痛––上了年紀的人幾乎都畏懼凜冬臘月的西北風。於是,得一件能擋風的皮子衣裳,幾乎是高莊村每個老人的心願。

李高地五十歲時就想得件皮子衣裳,隻可惜衣裳太貴,即便一件普通的山羊皮襖,最少也要四張羊皮,此外還要另加布,最少也得一吊多錢。

買不起衣裳,李高地也不強求。他隻是在每每筋骨疼的時候會禁不住想,若得一件皮子衣裳就好了。

沒成想,今年寒冬還沒來,滿囤倒先孝敬了他一件綿羊皮衣裳。有了這件衣裳,往後他出門放牛,可就不怕風了。

越想越開心,李高地心底的笑就情不自禁地從臉麵上漾了出來。

“這衣裳得不少錢?”李高地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價錢還成。也就三吊多。”李滿囤回得輕巧,好似當初那個聽夥計說一件三吊錢時嫌貴的人不是他一樣。

“嗯,難得的是城裡的成衣鋪,有爹您的尺碼。”

李高地的個子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也更廢料一些,這件衣服用了六張半的皮子,開價3吊四串錢。

李高地一聽衣裳當三吊錢,且還是城裡成衣鋪買的,就更舒心了。

先前聽於氏和郭氏嘀咕李滿囤給紅棗買300文衣裳的時候,李高地心裡其實也是酸的––兒子養這麼大,卻隻知道給女兒買衣裳,把他這個爹拋在腦後。

偏這事還不能對人說。不僅不能說,還得在彆人說起的時候,故作不在乎,以免白給人笑話,他這心裡的窩囊啊,彆提了。

現李高地得了衣裳,這以往的介意便即就全消了。誰說他兒子發財後沒想著他?這皮子衣裳不就是他兒子給買來的嗎?你說你兒子孝順你,你有皮子衣裳嗎?

滿囤實在是個有才能又有孝心的好孩子。

於氏瞧著李高地穿上羊皮大氅,一身喜氣,連帶的整個人似乎都拔高了一截,心中不忿。她暗恨老天不公,獨使繼子家發財。明明她生的兩個兒子,不拘是滿倉還是滿園,打小都是比滿囤聰明伶俐,會來事的。

本來繼子另住,家常見不到,她還能眼不見為淨。不想,今兒繼子家來給老頭子送了皮子衣裳。這老頭子想這皮子衣裳都想好幾年了,現憑空得了,還不得跟人誇耀啊。

一想起李高地到處跟人誇耀繼子送皮衣裳的情景,於氏整個人都不好了。

郭氏一旁瞧著,心裡也是酸澀。這大房現今得多剩錢,才能隨手就是一件皮子衣裳和一頭羊啊。

試好衣裳,李高地和顏悅色地告訴李滿囤:“明兒過節,早起去祠堂祭奠了祖先後,你就家去接了王家的和紅棗來吃午飯。”

李滿囤聞言自是答應。明天不用提東西,他能空出手來護住妻女,不怕下雪路滑。

李滿囤走後,郭氏方上前收拾東西。

“娘,有一壇酒、一包白糖。”

雖然已經分家,但於氏還在,這內務便還輪不到郭氏把持––年節的人情往來都還得於氏看過拿主意分配。

“兩條鰱魚。”郭氏把魚拎起來,剛想誇魚大,便因見於氏臉色不愉而識相地住了口,轉去提下麵的肉。

入手一沉,郭氏便知這肉分量不小,便再忍不住話裡的驚喜:“這肉,挺沉。”

“呀!竟是整一條腿子。”

郭氏用力提起肉來給於氏看,自己也仔細端詳,李高地聞言也眯眼看了過來。

“這是條羊腿!”

李高地在城裡肉鋪見過羊腿,所以認識。

“羊腿?”郭氏有點抓瞎。她向來隻聽說過羊肉,實際可沒見過。這叫她怎麼收拾?

郭氏決定跟婆婆於氏請教:“娘,您知道這羊肉怎麼煮嗎?”

於氏見到這麼一整條羊腿也顧不得生氣了她跟郭氏一樣,這輩子就沒吃過羊肉,自然也是不知道如何收拾。

倒是李高地有主意。他告訴郭氏:“你去隔壁族長家問問你大嫂子。”

“冬節,滿囤獻了一頭羊給族裡。”

“明兒族裡祭祀,這菜色都是她收拾。”

“你去問她,她一準兒知道。”

郭氏果去了族長家請教。一會兒回來郭氏便跟於氏道:“娘,大嫂子說祭祀用羊和豬頭不一樣,豬頭要鹵,羊,卻是要白羊。”

“燒一鍋水,把整羊,直接放大鍋裡熬湯,加一點鹽就行。”

於氏一聽,也想起來了,當即笑道:“可不是嗎?”

“自古以來,祭祀都是黑豬白羊。”

“豬頭得鹵,羊隻要白燒。”

“偏我剛剛竟沒想起來!”

郭氏聞言,也笑了,說可不都是沒想起來嗎?

既得了主意,郭氏也放了一鍋水,把一條羊腿洗了洗,便即既整個的下鍋煮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黑豬白羊本意是黑毛豬和白毛羊,不是鹵燒和白水啊。

反正古代隻有黑毛豬,綿羊也都是白的。

隨便怎麼燒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