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飯(2 / 2)

“爹,”李滿囤放下籃子,拿出裡麵的東西:“前幾天,謝家大爺送了我些酒和糖果點心。”

“我拿些來與您嘗嘗。”

“城裡謝家?”李高地驚了:“他家的大爺?”

“是啊,我那莊子,就是謝家大爺送的。”

“謝家大爺,極和氣的一個人。這次過年,又送了我許多東西。”

“爹,這酒,我帶了一壇給你。”

“這兩包點心糖果也是。”

“對了,這十個醃鹹蛋,是王家的做的,我今兒帶了來,也算給家裡加個菜。”

論理今兒這頓午飯,王氏作為長媳原該是來老宅幫忙的。但老宅的人既然不提,李滿囤也樂得裝不知道。然後吃飯時隨便給加個菜就算了。這樣族人問起來,也有個說法。

李高地聽說是謝家大爺送的酒,立時就讓於氏開了封。結果酒剛倒進碗裡,他瞧見那酒的顏色,橙亮透清,卻又不讓倒了。

端起碗,李高地不過嘗了一口,便又讓於氏給三個兒子都倒一點嘗嘗,下剩的依舊收起來,留著正月初二待女婿和初五請客待親戚用。

於氏給三個兒子一人隻倒了三口酒的分量然後就收了酒壇子。

謝家送的酒,於氏不喝也能知道是好東西。好東西,自然要留著年下走親戚時撐台麵用了。

李滿囤瞧於氏倒自己送來的酒,也是給自己的最少,李滿倉其次,李滿園最多,也是服氣––不管他送多少東西,她後娘這輩子都不會舍得給他吃用。

李滿囤嘗了一口謝大爺送的酒,入口便覺香醇厚實,遠非他在四海樓買的100文一壇五斤的水酒所能比。

無師自通的,李滿囤便認定這才是好酒。

“爹,”李滿囤問李高地:“送酒的管家說這酒叫黃酒。”

“爹,你知道這酒嗎?”

李高地搖頭:“咱們莊戶人家,平常哪裡喝得起酒?”

“即便逢年過節,喝上兩口也有限。”

“不過,這黃酒肯定是好酒。”

“竟沒一點苦味!”

一起嘗了酒,李高地又瞧了點心和糖果。眼見點心都是蝴蝶形狀,上麵還撒了晶透的白糖糖粒,李高地便就知道這點心貴重,非一般市賣的桃酥可比。

眼瞅見是城裡點心鋪都沒有的新奇物什,李高地便以馬上吃飯為由讓於氏把蝴蝶酥和花生糖都收了起來。

李滿園看著於氏收點心,心底盤算如何跟他娘討要。

他兒子李貴富雖然也饞,但近來見多了他娘的眼淚倒是長進不少,當下隻拉著自己的妹妹李金鳳然後強硬地讓她扭過頭來看自己。

李玉鳳也在一旁看著於氏把兩樣點心收進櫃子,心中失望——這稀罕點心眼瞅著是沒她的份兒了。她奶私下分點心一向是隻給男孫。

李貴雨瞧見李玉鳳盯著點心包的饑渴眼神,心裡暗恨妹子不夠爭氣。

若玉鳳知道好歹,李貴雨暗想:這時候自當在廚房給娘幫忙才是。現卻跟根柱子似的杵在這兒等吃點心,沒得叫大房的人笑話。

推推李玉鳳的胳膊,李貴雨提醒道:“大妹,你把鹹鴨蛋給娘送過去。”

年前鴨蛋漲價的消息,郭氏也聽說了。據說,鴨蛋漲價的根源就是鹹鴨蛋。

城裡醬菜鋪子裡拿鹽醃過的鹹鴨蛋一隻就賣五文錢––彆嫌貴,這還是便宜的。同樣的鴨蛋,在四海樓,一個切成六瓣,裝進白瓷碟,就是十五文一碟。

看著大房拿來的十個鹹鴨蛋,郭氏想了想,收起了七個,隻留了三個給今天吃。

乾老了活的郭氏,按住鴨蛋,拿刀比劃了兩下,就知道得豎切。不過,在一刀切下的瞬間,郭氏看到蛋殼上溢出的黃色液體,還是唬了一跳––她切了個生蛋?

下意識地縮回手,郭氏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汁液,卻品到一股油味。

透過刀縫仔細看,鴨蛋蛋白卻是凝固實的。郭氏禁不住懷疑:難道是沒煮熟?

搖搖頭,郭氏順著刀縫補了一菜刀,蛋立刻分成兩半,於是郭氏瞧到了兩個似天上日頭一樣紅火出油的蛋黃。

不怪這蛋能賣五文,郭氏心說:這鴨蛋原就較雞蛋個大,經醃製後,蛋黃又有這個色麵,裝碟做菜確是一等一的體麵。

三個蛋十八瓣,郭氏一碟裝了八瓣,一碟裝了十瓣。十瓣的給男桌,八瓣的給女桌。

收起來的七個蛋,郭氏今兒可舍不得吃,她得留著正月初二招待回娘家的大姑小姑以及初五招待親戚用。

為了今兒這頓午飯,郭氏也是下了工夫,她準備了臘肉、豬耳朵、粉皮、紅燒肉、紅燒魚、白切羊肉、同心財餘、羊湯這八個菜,然後又包了羊肉白菜和豬肉白菜兩種餡兒的餃子,現又加了一碟鹹鴨蛋,正好湊了個四冷四熱一湯兩點心的齊整席麵兒。

李高地家這頓團圓飯吃得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和諧。一來,李高地的三個兒子,三房人,今年家家都賺了錢,家家都在城裡置了房,李高地心裡高興,三個兒子的日子都過起來了;二來,三房人都有自己明年的打算和希望,大房,不用說,就等著生兒子了,二房,則是希望明年供孩子進城念書,就是三房,也是希望明年也搬出去住,自己當家做主,想買人的買人,想打井的打井;三來,今兒過年啊。誰會在過年時想煩心事,然後從年尾愁到年頭?新的一年,就是新的開始,新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此前發生過什麼,過年了,一家人團圓飯還是要開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