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2 / 2)

“紅棗妹妹,”陳玉從竹筐裡拿出細麻繩紮著的幾根花哨羽毛遞給紅棗道:“去年冬天下雪的時候,我抓了好幾隻漂亮鳥。這毛給你戴。”

紅棗知道孩子間贈送禮物不論價值隻論心意。而陳玉與她的這幾隻炫目鳥毛一看就是好幾種雄鳥的長尾羽,可見是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戴是什麼意思?紅棗擱心底過了一遍前世歐洲皇室公主和王妃們的羽毛帽子、非洲土著酋長的羽毛頭飾、清朝官員的頂戴花翎、京戲小生的野雞翎子以及金大俠筆下的翠羽黃裳,終於恍然大悟。

看來,紅棗心想,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也不管人種和性彆,這人類追求美然後拿漂亮鳥羽裝飾自己的習性都是一樣的。

謝過陳玉的好意,紅棗想了想,挑了一根閃著金屬光澤的藍綠色羽毛插到了頭上,不想卻遭到了陳玉的嘲笑。

“不是這樣戴的紅棗妹妹,嗬嗬”陳玉笑著說:“你這樣戴就像個雞毛撣子!”

紅棗……

“你得讓舅母給你做成羽花後再戴?”

“羽花?”

“就是拿漂亮羽毛紮的花兒,嗯,就和你頭上戴的紅絨球其實是拿紅頭繩紮的一樣。”

經陳玉這麼一說,紅棗終於想起來了她在博物館確是看見過的那種拿翠鳥羽毛做的過了幾百年還閃閃發光的花型首飾。

那首飾好像叫華勝。傳說是王母娘娘戴的。而那拿翠鳥羽毛做首飾的工藝則叫點翠。

“你說,我娘會做這個華,嗯,羽花?”紅棗不大相信她娘王氏還有這個手藝。這手藝,擱前世都是非遺了。

“山林裡鳥多,舅母是山裡的,應該會!”陳玉不確定道:“我們村隻是近山,女人們都會!”

聽起來好有道理啊,紅棗竟是信了。她決定等她娘得閒,就讓她娘給她做華勝。她還沒帶過華勝呢。

羽毛下的竹筐裡方是陳玉去歲答應送給紅棗的豬牙角。

前世乾it,紅棗年紀輕輕就一年四季大把大把的掉頭發。因為恐慌自己變成禿子,紅棗曾試過一切市賣的號稱防禿的洗發水護發素焗油膏以及諸如生薑外擦頭皮、內服陳醋泡黑豆之類的各種科學迷信偏方。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兼具綠色環保和傳統本草兩大賣點的護發聖品皂角來。

故而紅棗隻一眼就確認這豬牙角就是皂角,不覺喜出望外——雖然皂角的防禿功能有待商議,但皂角洗發自帶順滑效果,強草木灰洗頭後的一頭枯草百倍。

此外皂角還能洗澡洗衣。

皂角就是個集前世二合一洗發水、沐浴露和洗衣液於一身的多用途天然洗滌液。

她家終於可以告彆洗啥都抓把草木灰的莽荒,步入皂角時代了。

才剛打春,天黑得早。想著還有六十裡地要趕,李滿囤也不敢狠留他妹子和妹夫。

於是,飯後隻閒坐了一刻,喝了碗茶,李滿囤便就讓王氏拿出預先準備的東西。

“這筐裡的東西,”李滿囤指著裝著一壇酒、兩包點心和一匹黛藍細布的竹筐說:“是我孝敬舅舅,舅母的。”

“桃花,你替我帶過去!”

“我本來該自己去,但去歲家裡分家,我先是建房後又接手莊子啥的,實在是走不開。”

“等今年,我得了閒就去。”

“這兩匹布,桃花,是你嫂子給你做衣裳的。”

李桃花瞧兩匹布都是細布不說,顏色還特彆好,一匹大紅、一匹石青。

看到大紅,李桃花把布往外推的手頓了一下––自古,新媳婦的嫁衣都是男方給出,而紅色布料貴,故而莊戶人家娶媳婦一般都隻給一件紅褂子,褲子都是家染的藍色粗布。

現她哥嫂給了她這匹紅布,她兩個兒子娶媳婦的衣裳就都有了。

“一匹,”李桃花推辭道:“哥,這顏色細布太貴,我家常實在用不著。我有一匹就足夠了!”

“拿著!”看到大紅布,李滿囤便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話說道:“這紅布,眼見你就能給陳寶陳玉用上。這石青,就給你和表弟做衣裳穿!”

李桃花推不過便隻能收了。

“陳寶、陳玉,這兩隻臘雞、兩隻臘鴨、兩條鹹魚和這壇鹹鴨蛋,都是舅舅、舅母給你倆帶回去家吃的。”

“看好了,彆讓你娘做情給送掉!”

想著兩個外甥真是長身體能吃肉的年歲,李滿囤又送了兩個孩子一些肉食。

“曖!”陳玉極歡喜的應了,結果挨了他娘李桃花一記眼刀。

東西搬上車的時候,李桃花方想起她帶來的兩口袋口蘑和板栗還在車上呢,便趕緊讓陳龍搬下來。

“哥,嫂子,”李桃花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帶來的山貨,你們彆嫌棄!”

“這話咋說的?”李滿囤不悅:“紅棗就愛吃蘑菇豆腐湯了。”

李桃花看看紅棗笑了笑,把這件事記在心上––她家彆的沒有,蘑菇確是多的。

紅棗也高興地回了李桃花一笑,心說她大姑家送的蘑菇可是真正的山蘑,其味道遠非前世的人工種植所能比。可惜分家前她爺奶非到農忙舍不得吃雞,故而她家常隻能吃蘑菇豆腐。不過現今分了家,往後她的喜好可就是小雞燉蘑菇了。

東西收拾好,李滿囤又囑咐他妹子妹夫道:“桃花、表弟,舅舅、舅母在家,肯定掛心你們,盼著你們早點回去。所以,這次我就不留你們了。”

“等下次你們得閒,提前和舅舅舅母說好,然後帶兩孩子來我這兒住兩天。”

“我帶你們去我莊子上瞧瞧!”

李桃花聞言自是滿口答應:“哥,放心。”

“現我家置了騾車,過來方便著呢!”

“對了,”李滿囤又道:“你房子蓋好了,稍個信來,我帶紅棗給你上梁去!”

陳玉聞言極高興地告訴紅棗道:“紅棗妹妹,到時我帶你去山林掏鳥窩煮鳥蛋給你吃。”

紅棗兩世都沒掏過鳥窩,聞言自是高興。紅棗剛想答應陳玉說同去同去轉即想起前世自己中二時期在學校普及《鳥類保護法》時曾參加“爭□□鳥護鳥小達人”活動宣誓“不吃野生鳥類以及它們的蛋”,當即便閉了口。

一邊是兩世都隻是聽說卻從未親身嘗試過的美味,一邊是前世的《鳥類保護法》,紅棗在兩者間搖擺良久,終下拿定了主意。

“好!”

紅棗想著她不妨先答應著陳玉,至於到時候到底咋辦就等到到了時候再說!

紅棗就是這麼一個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人。

大哥家告辭出來,陳龍駕著騾車路過嶽丈家時問妻子:“桃花,嶽父家,咱還去嗎?”

“不去了,”李桃花的目光從老宅門前慢慢略過,淡淡道:“以後都不必再來了!”

她爹,李桃花想,長子都能趕出門,她這個出嫁女又何必再來討人嫌。

陳龍知道李桃花的心病,當下也不多勸––姑父分家,沒告知他們陳家人,他得回去先問問他爹的意思。然後再看這事,咋整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  曆史的車輪滾滾碾過,草木灰和蘑菇豆腐成為

過去式,皂角和小雞燉蘑菇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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