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的後悔(1 / 2)

城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先前說好的十六一早去看燈的事兒, 自是泡了湯。

李貴雨、李貴祥聞言倒也罷了。橫豎再兩天, 正月十八, 他倆人就要去城裡念書, 到時他們也能跟小叔一樣,第一時間就能知道城裡的熱鬨。

李玉鳳沒有進城念書的機會, 故早起後聽說不能看燈, 心中便極其失望––她還沒看過花燈呢!

早晌,於氏進廚房看午飯菜。她看到李玉鳳臉上的失落心中搖頭:這孩子的心地,還是個糊塗——大房的紅棗昨兒不用人說自己就能明白事情的利害, 而玉鳳則在聽說了同村人的禍事後還沒一點警醒。

這孩子不教不行,比如鐘榮的新媳婦葛氏, 若非她貪玩, 攛掇男人去城裡看燈,她男人也不會無故喪命。現她男人死了, 她也沒得個好。

早飯後於氏便聽李貴銀的娘孫氏說了鐘氏族長昨夜就讓人去葛氏娘家請她爹娘來, 結果她爹娘隻捎過來一句話“嫁出門的女, 潑出盆的水”——竟是撒手不管了。

於氏可不希望家中養出個這樣的姑娘, 當下便對郭氏道:“郭家的,玉鳳也大了, 眼見也要說婆家了。”

“她還老是這麼貪玩可不行。有些事, 你該教她的,也該教起來了。”

年才剛過就受於氏這許多話,郭氏心中膈應, 但奈何女兒確實也不夠爭氣,當下郭氏隻得低聲應了,然後扯了李玉鳳去灶後教導。

數落完郭氏和李玉鳳,於氏回房坐了一會兒,終還是尋了李滿倉道:“滿倉啊,你還是進城瞧瞧滿園到底咋樣了。不然,我這心裡堵得慌!”

李滿倉眼見他娘如此說,自是又套上牛車出了門。

郭氏隔著廚房窗戶瞧見,不免心情鬱悶––衙門都沒說三房有事,偏婆婆還是掛心。昨兒半夜讓她男人跑一趟不算,現在又跑。婆婆既這麼操心三房,當初分家實該和三房一處過才是。

現在的城門已經如常進出,李滿倉趕牛車進了城後便直奔南城李滿園家。

李滿園正在家。他昨兒進城時東街就已堵得水泄不通。這種情況下,他還真怕把兒子貴富給擠丟了,故而他就先把兒子送回了家。

到家後,李滿園讓錢氏給蒸了四個肉包子揣懷裡捂著做晚飯,然後方才穿小巷去東街看戲。

李滿園到得晚。他到時戲台四周早已圍滿了人。但李滿園一點也不著急。他尋了他在東街賣花燈的大舅子錢廣進,然後跟他一起上了樹。

錢廣進也是個好玩的。他為了晚上看戲,早在白天擺攤的時候就有意識地把攤位擺在戲台前的一棵樹下。這樣傍晚收攤後,他把貨品一收,就能上樹看戲——真是看戲生意兩不耽誤。

所以騷亂發生時,李滿園正和他大舅子坐樹上吃包子呢。

騷亂初始,人群晃動,李滿園以為是有啥新鮮事物出現,還伸脖子很看了一刻,結果因為光線昏暗,竟是啥都沒瞧清。

李滿園就和錢廣進商議他是不是他先從樹上下去擠近了瞧,不想聽得有人叫喊:“擠死人了!擠死人了!”

喊聲太過淒厲,愣是嚇掉了李滿園嘴裡咬著肉餡兒。

李滿園不及可惜,便見樹下人群瞬間大亂,無數人哭喊蹦跑大叫:“不要擠,不要擠!我娘/媳婦摔倒了!”

“救命啊……不能擠啊……”

李滿園居高臨下瞧得清楚,當下也跟著喊道:“不能擠啊,有人倒了,倒了!”

“踩到人了,踩死人了——”

一場禍事,李滿園除了因為咋呼喊啞了嗓子,竟是毫毛未損。

李滿倉聽明白了經過,當即恨道:“你說你都多大人了,還去紮這個鬨猛?昨兒爹都是白囑咐你了!”

李滿園捂著腦袋也是後怕。他啞著嗓子道:“哥,你彆說了。”

“這回我也是得了教訓了。這人多的地方不能去!”

“這剛開始隻是倒了一個,但有人一叫喚,就所有人都慌了,不分方向的埋頭亂撞。我幸而是在樹上。不然,也不知咋樣呢!”

李滿園這次是真的怕了,怕得現在還腦袋疼。

揉著腦袋,李滿園思及自己逃出來的經過,又忍不住跟李滿倉嘚瑟。

“哥,”李滿園神秘問道:“你知道我這次是打哪裡逃出來的嗎?”

“謝家大宅!”

“嗬,謝家那個宅子,氣派!”

“宅子裡的道,一水兒的青石板,比咱城裡的路還氣派!”

“嗬,他家也不知道使了多少人。”

“我從他家巷子南頭走到北頭,怕是有半裡地呢。當時我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拿棍子的護院。”

“光護院,怕是就能有百多人呢!”

“哎,若不是護院太凶,我不敢停留,我一準好好瞧瞧頭頂上的花燈。哥你是不知道,他家這條道上都掛著花燈,可漂亮了……”

“你逃命都不好好逃!”李滿倉簡直要給李滿園給氣死:“還有閒心東張西望,關心人家的氣派和花燈?”

李滿園喏喏地給自己解釋:“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嗎?”

“下次不會了!”

李滿倉城裡回來隻說李滿園沒事。李高地和於氏以為李滿園沒去東街,便也就罷了。

正月十五一過,這年就算過完就了,加上天氣見暖,土地開始化凍,所以正月十六一早,餘莊頭便來找李滿囤商量春耕和蓋房的事兒。

雖然現在種枸杞生薑可能更來錢,但李滿囤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莊戶人,骨子裡的自給自足是他這輩子都脫不掉的習氣。故而今年他依舊打算種三十畝稻穀、二十畝的棉花、三十畝玉米和三十畝紅薯。

餘莊頭原擔心李滿囤急功近利,現見還是維持原樣,不覺心舒一口氣。

隻有挨過餓的人才明白,糧食才是莊子的根本,其他都是錦上添花。

不過李滿囤自己在村裡的兩畝地則打算在收了蠶豆都後種黃豆。黃豆可以榨油。黃澄澄的豆油炒菜賊香,最合給孩子吃。而剩下的豆餅子則可以喂牲口。

說好春耕,又說建房。

因去歲已經給莊子投了一百兩銀子用來養羊,故李滿囤決定在收回這部分本錢前,不再給莊子投大錢。

李滿囤今年隻準備給磨坊加建三間石頭房,然後再加一個磨和一個碓臼。這些滿打滿算,有個十吊錢,也就夠了。家裡其他的錢,他還是留著。

想著年下的生意上門都得往外推,餘莊頭也是心痛。現在能加建磨坊,餘莊頭自是十分願意。

等這些都說好,餘莊頭方才問道:“老爺,您準小人們在荒地上建房,不知道小人們這次能不能買些石頭和磚瓦建房?”

李滿囤極奇怪地反問道:“你們有錢買石頭磚瓦就自己買好了,為啥要特地來問我?”

餘莊頭委婉道:“這莊裡的地,都是老爺的。”

至此李滿囤方恍然大悟。李滿囤很想了一刻方道:“這樣,咱莊子十一戶人家,你一家給劃半畝地蓋房。”

“菜啥的,就拿河沿邊種。”

橫豎地荒著也是荒著,拿幾畝出來住人也是無礙。本來住地裡,他們也要占要這麼大地方才能鋪排得開。現在不過是固定下來了而已。

餘莊頭聽說一家能給半畝地蓋房,心中極為歡喜––這比他先前設想的三分地要大,夠他們莊仆每家都打一個齊整院子,好好過活了。

午飯後,李滿倉也和李高地商量春耕的事情。

“爹,”李滿倉道:“咱家的地,您看今年怎麼種?”

李高地吸了好一會兒煙鍋,方才說道:“十一畝水田,沒啥說的,還是種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