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王氏問道:“這娘和三弟的丈母都不去,錢家妹子的月子是咋做的?是她娘家嫂子給做的嗎?”
月子裡彆的不說,隻一個產婦的產褥和孩子尿布,就得有一個人來專職洗刷。一個屋簷下生活十來年,王氏可不覺得二房的郭氏會留在城裡給錢家妹子做月子。
“不是她娘家嫂子。”李滿囤搖頭道:“我也是今兒才知道。三房家裡現使了個五吊錢買來的寡婦。”
“這寡婦姓鄭,原是個童養媳。不想圓房還沒兩年,男人就死了。因沒有兒子,她婆婆留她無用,就把她給賣了。”
“故而現三房的家務,都是這個鄭氏在做。”
“這鄭氏家務做的還行。今兒的飯菜就是她給收拾的。紅燒肉,紅燒魚都燒煮得不錯。”
“兩個孩子,貴富和金鳳,身上的衣裳也都齊整乾淨。”
原來是買好了人,王氏恍然大悟,但想想還是覺得不對,繼續問道:“三房買人咋就買個寡婦呢?”
“他家人口少,買人,倒是買對夫妻回來幫忙才是正理。”
似她家,現用的餘莊頭的媳婦餘曾氏就很好。
“誰說不是呢?”李滿囤道:“三房原也是想男女一起買,買一家子的。”
“但現今咱們這城家家都有生計。,以致現人牙子手裡竟沒一個男人。”
“這男人買不到,三房可不就隻能買女人了嗎?”
“這人牙子手裡的女人,多是城裡大戶人家趕出來的丫頭和小妾。”
“這些又哪是咱莊戶人家能使的人?”
“於是挑來挑去,反倒是這個鄭氏合適。”
“鄭氏婆家也是莊戶人家,比咱們還窮苦些。所以,這個鄭氏極會持家過日子。”
“而且她人也年輕,才二十歲,可以多使喚幾年。”
這世人高壽的不多。連帶的,能勞作的年限也有限。故而買人還是得挑年輕的買。
王氏聽李滿囤如此說,也就罷了。莊戶人家過日子,可不就講究個實惠嗎?寡婦名聲是不大好,但弄個丫鬟小妾不會過日子的回來,才更是麻煩。
李滿倉和郭氏回到家,自也要跟李高地和於氏講述今日見聞。因講的是女人生孩子的事,故就由郭氏跟婆婆於氏講述,李高地和李滿倉旁聽。
“爹、娘,”郭氏笑道:“你們就放心。”
“錢家妹子和孩子,兩個人都好得很。”
“孩子雖說生下來不算大,但今兒我瞧時,已經能自己吸奶了。”
“孩子的名兒也有了,叫桂圓。”
自知道三房生了個女兒後,郭氏臉上的笑就沒斷過––三房現就隻一個兒子,將來大房如果過繼孩子,便就隻能在她兒子裡挑了。
“桂圓?”於氏方想起還有起名這個茬,當即問道:“好好的,咋給孩子起這麼個名兒?”
“這孩子的名兒不是該順著玉鳳、金鳳來起嗎?”
玉鳳、金鳳兩個當初可都是她給娶的名字,聽聽,多尊貴!哪似那繼子家閨女的名字,紅棗——這個一到秋天就人人喊打的貨色。
對於三房問都不問自己一聲,就隨繼子家給孩子取了個果子名,於氏極為不滿。她心說這一準兒是錢氏這個壞心女人的主意。她故意地討好繼子,忤逆自己,而兒子滿園一準又著了她的道兒。
郭氏臉上的笑凝住,她頓了一下方道:“孩子名字是三弟給取的。三弟說他希望這孩子長胖一點,臉圓一點,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
說實話,受當時熱鬨氣氛感染,郭氏此前還真沒覺得三房給孩子取名桂圓有啥不妥。
玉鳳和金鳳,兩個名字是貴重;紅棗這個名字是鄉土。但老話都說孩子起賤名好養活。
錢氏這個孩子先天比當年大房的紅棗還弱,她隨大房拿果子給孩子作名,想孩子沾點福分也是情有可原——都是做娘的,有啥好挑揀的呢。
李高地和不在乎紅棗的名字一樣,也不在乎李桂圓的名字。隻衝他給自己兩個閨女取名叫桃花和杏花就知道他給女兒取名的隨意了––就是房門外的花兒草兒隨便叫的。李高地不願意在一個賠錢貨的名字上浪費時間,他隻關他想關心的事兒。
“桂圓這名兒挺好,”李高地一錘定音道:“聽著就和紅棗這個名兒一樣有福氣。”
“郭家的,你接著說。”
於氏……
舒一口氣,郭氏又說來客。
“爹,娘,”郭氏道:“今兒錢家妹子的爹娘也沒去,她家隻她兄嫂來了。”
郭氏揣測錢氏爹媽沒去的原因也是因去歲中秋兩塊布的事不想和自己的公婆會麵。所以才隻讓兒子和兒媳帶禮。
隻看對方給的月子禮,郭氏就知道錢氏父母心底還是親閨女的。
當然,錢氏不會自討沒趣地和公婆描述錢家送了哪些禮物——她剛學了乖,知道公婆麵前話得挑揀著說。
於氏不在意錢氏,自然更無視親家,她也隻問她關心的事兒。
“今兒午飯誰做的?”於氏問:“是錢家的她嫂子做的嗎?”
郭氏最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了,她擔心於氏的火燒她頭上。但婆婆問了,她就得回。於是她隻得硬著頭皮道:“不是她嫂子做的。”
“三房現買了個女人做家務。”
“啥?買人?”於氏不敢相信:“你說滿園買了個女人專門做家務?”
郭氏看看李滿倉,李滿倉垂著眼睛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郭氏無奈,隻得硬著頭皮答應道:“嗯!”
於氏看到李滿倉、郭氏都不否認她的話,當即氣得眼前發花––她捧手心裡嬌養大的兒子,長大了,有錢了,不說孝敬她,卻買人伺候媳婦。
怪不得都快臨盆了,錢氏還要找理由搬出去。原來,她是早就算計好了的。她這是遠走高飛,享福去了!
這邊於氏氣得倒卯,那邊李高地卻點頭稱讚道:“滿園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自分家後滿園家人手原就少,現錢家的又做月子。而貴富又在城裡上學,你娘也搭不上手。”
“先我還發愁滿園的宅子要咋建呢?”
“現在好了,他媳婦有人幫著做月子,他可不就騰出手來,可以建房了嗎?”
建房是大事兒,於氏即便對錢氏有再多不滿,此時也隻能憋在肚裡。
等著,於氏暗道:等過了這陣兒建房,她遲早收拾了這個黑心錢氏。
郭氏眼見於氏不再逼問自己,心舒一口氣,轉即又禁不住替自己抱屈––何苦來哉,自己每每要為三房受氣?
作者有話要說: 李滿園老爺買人了,被你們說中了,是小寡婦。
昨天不少評論不要看於氏和老宅,理解大家看小兩口的心情,但也要等我把於氏的臉打完。
於氏以為她心有成算,拿捏住了李高地就是勝利,但其實在她自己打破規矩的時候,她的兒媳也在打破規矩。
三房連名字都沒問一聲,就給孩子定好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