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宅開鋪(二月初三)(1 / 2)

正月三十, 餘莊頭送來了鋪子一個月的收益。李家糧店自正月十八開業以來, 未做成一筆糧食生意,其所得的十一吊錢, 都來自於野菜。按規矩, 餘莊頭給李滿囤送了六吊六串錢。

李滿囤得了錢後算了算,開店至今三個月,鋪子賺到的錢足有八十來吊,比買鋪子的本錢兩倍還多。

這鋪子,李滿囤想, 可真是賺錢啊!怪不得古話都說一鋪養三代。我現手裡剩錢, 倒是再買個鋪子才好。

因二月初二, 李貴雨訂親, 故二月初三, 李滿囤才得閒進城去尋了朱中人, 托他再給尋個鋪子。巧了,朱中人手裡正好有一個鋪子轉讓。

鋪子在西城, 不過位置並不在西城大街上, 而是在西城豐樂巷巷口, 正對公井的位置。

鋪子原來做的是裁縫生意, 隻不過開鋪子的裁縫元宵節去東街看燈被踩死了, 而他的三個兒子都還小, 撐不起門戶。故而裁縫的寡婦婆娘便就決定帶著三個孩子回鄉下種地,依托族人生活。

這個鋪子掛出來後問的人不少,但實際下手的卻還沒有––這鋪子的東家無故橫死了, 光聽著,就覺得不大吉利。

李滿囤聽後倒是覺得無所謂––橫豎他自己另有宅子,自己不住這兒。何況,這雉水縣城都存在幾百年了,曆年來老死的人都不計其數。這宅子就因為住裡麵的人死了而要避諱,這避諱得過來嗎?

這個鋪子是個齊整院子改建。院子原有主屋北房、倒座南房、東西廂房各三間,其中隻北房三間是七架梁大屋,其他,都是五架梁小屋。後來把南房臨巷口的兩間屋破牆開門,做了鋪麵,大門堂也由南房的中間移到一側。

如此,有兩個鋪麵加十間房屋外帶一個大院子的宅子,開價八十兩。

這個價錢,對比街麵上,那有三間門麵的鋪子要價一百五十兩,似乎不貴,但李滿囤想到李滿園南城的宅子,也是一樣的格局,而且還都是七架梁大房,隻是因為在巷子的深處,便就隻要三十兩。

李滿囤心中一動,便又問宅子。這一次,李滿囤買宅不講究大小––隻要是公井,或者巷子口的宅子就行。

朱中人微微一思就明白了李滿囤的心思,當下笑道:“李爺,好算計!”

將心中的宅子過了一遍,朱中人將其中一套最適合自己的留下,然後方領李滿囤看房。

“李爺,這西城的住戶多是商家,宅子現在在轉讓的都不靠井。”

“您想要近巷口和井的宅子,還得往南城和北城尋。”

朱中人領李滿囤看的前門第一套宅子其實是在雉水城的西南角,隻不過這個宅子所在的柳葉巷巷口離南大街比西大街更近一點,所以便就算在了南城。

李滿囤瞧這處院子前門竟是五間七架梁大屋,且兩側還有圍牆,於是極為詫異問道:“這宅子看起來不小啊!”

朱中人道:“這宅子的舊主原是咱們城裡有名的舉人老爺,賈老爺。”

“二十年前賈老爺故去後,他的兩個兒子便就分了家。”

“連帶的這處大宅,也一分為二。其中長子賈大爺得了二進的主院、後院以及後門堂,次子賈二爺則得了這大門堂、二門和一進的院子。”

李滿囤想象了一下,便即了然。城裡的地都是有主的,這兄弟分家自不能似他們高莊村一樣另買宅地建房。現在他們村的地也是越來越少,將來,再有人家兄弟分家想必也是得和城裡一樣,隻能在現有的宅地上分了。

“那這賈二爺賣了宅子,要住到哪裡去呢?”李滿囤不大理解賈二爺為啥要賣祖上留下的宅子。

朱中人道:“這賈二爺自己還有彆的宅子。”

“去歲賈二爺中了秀才後便想著開個學館。但因賈大爺先已經在這宅後開了學館,這賈二爺不願兄弟相爭,於是才想賣了這宅子換個彆處的宅子。”

聽明白主人賣房的因由,李滿囤還是疑惑問道:“這宅子賈大爺不要嗎?”

朝廷的律法中有優先鄰居買宅的條例,這宅後就是原主的兄長,則更是優先中的優先了。

朱中人聞言也是歎息:“賈大爺當然想要,但他是有心無力。”

“這些年,賈大爺每逢鄉試都要去省府考試,這曆年來的往返費用,哪裡是一座學館所能負擔得了的啊?”

“這些年,賈大爺早把賈老爺留下的內底都耗儘了。”

自古“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賈家兩位少爺自幼過慣了好日子,大手大腳慣了,所以雖都沒啥惡習,但在賈舉人過世後,日子還是越過越窮了。

李滿囤聞言一驚,下意識問道:“這鄉試到底要多少錢?”

李滿囤聽過賈舉人的名號,知道賈舉人當年也是這雉水縣響當當的大地主。一個大地主都負擔不起長子的科舉費用,可見這科舉有多難。

朱中人搖頭:“自古窮家富路。”

“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萬事都得拿錢開路。”

“賈老爺、賈大爺在咱們縣威名赫赫,但在府城、省府又隻是尋常了。”

李滿囤一想也是。就比如在他們村隨地能挖的野菜,在城裡不就得花錢買嗎?想來這物價到了府城、省府,更是得翻幾翻。

眼見這宅子確是產權明晰、沒有糾紛,李滿囤方同朱中人去尋了主人賈二爺取了鑰匙來看房。

李滿囤瞧賈二爺現住的宅子也是一個極齊整的院落,且家裡還有聽門的小廝,便知他的日子還是比一般人強。

站在大門外,看那小廝進門與院裡立在水缸前的一個留須穿著秀才服飾的人說話,李滿囤直覺這就是賈秀才了。

時人隻抱了孫子後才蓄須。李滿囤沒想到這賈秀才年歲竟較自己還大。聯係上他是去歲才得的秀才,李滿囤心裡對科舉難度的認知不覺又加深了一成––不怪族長家的李貴林考不上童生,隻看這舉人的兒子都是偌大年紀才得中秀才,將來,他李滿囤的兒子,但凡能中個童生,也是他李家祖墳冒青煙了。

從小廝手裡接過鑰匙,又複轉回宅子開了大門,李滿囤便看見門堂不過一丈五尺的地方竟又是一道大門和院牆。大門修了門簷,門簷上的磚瓦滴頭都雕著花,隻是大門的油漆落了,斑駁中露出滄桑的木紋來。

“這就是二門,富貴人家才有的垂花門。”朱中人告訴李滿囤:“二門進去就是前院,院牆兩邊的走道,原來可以直通正院,但現在連著正院的那頭砌牆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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