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不豐收(五月十三)(1 / 2)

回家的路上, 紅棗問李滿囤道:“爹,我娘快生了。咱家這月子房是不是也該預備起來了?”

“嗯!”李滿囤點頭道:“今兒我也想著這件事呢。我琢磨著明天就把何穩婆請家裡來給你娘瞧瞧,然後該預備得的咱們也都預備起來!”

紅棗出生就是李滿囤給預備的月子房,現不過是要再收拾一間而已,對此李滿囤頗為胸有成竹。

紅棗看她爹一副勝卷在握的模樣,想想又問道:“爹, 您想過沒有, 我娘這次若真是給我生了個弟弟,咱家這洗三禮要咋辦?”

“今兒我瞧到今兒李興文出來見客可一直都是我孫伯母抱著的。”

李滿囤……

紅棗提的事,李滿囤還沒真沒想過——李滿囤設想的洗三禮都是他要染多少紅蛋,要擺幾桌酒席, 酒席上又辦哪些菜肴之類。

現今紅棗一提,李滿囤方恍然想到“洗三”的本意原是給孩子洗澡祝吉。其中, 月子房裡由接生姥姥主持,家中女眷們參加的洗澡儀式才是洗三禮的大頭,而他先想的那些擺席請客隻是洗三禮前後對親友的答謝。

“爹, ”紅棗又道:“弟弟洗三,您和我可都進不去月子房。所以這裡麵到底要準備些啥,咱們可都不知道!”

“而且, 我娘先前隻生了我一個,她可能也不知道這洗三到底要咋辦?”

高莊村的風俗是隻有生男孩才發喜蛋辦洗三。似王氏結婚多年隻生了一個紅棗, 不說辦洗三了,那是連彆人的月子房都進不去的。

故而經紅棗這麼一講,李滿囤就更焦心了。

現族裡幾家婦人就數於氏輩分大, 誰也越不過她去。李滿囤想難不成他兒子的洗三還真要讓他後娘來操持?那也太糟心了!

李滿囤可不願給於氏在他莊子頤指氣使的機會,一次也不願意!

看來氏族裡是挑不出人來了,李滿囤心想那他就隻能從族外找了。

“要不,”李滿囤遲疑道:“咱們讓潘平潘安去接了你外婆來?”

媳婦生孩子,接丈母娘來看視也是人之常情,比如李貴銀早兩天就把他丈母娘給接家來了。

“我外婆?”紅棗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道:“爹,你接我外婆來,若隻是請她來和我娘說說話倒也罷了。但你若是指望她能跟我奶打擂台,爭洗三那天抱孩子的事兒,那她一準地爭不過!”

“彆的不說,隻要我奶說一句我們高莊村的風俗曆來如此,我外婆就得退讓!”

李滿囤……

李滿囤思慮半天不得主意,無奈道:“照你這麼一說,那這事還就隻能讓你奶來操辦了?”

“其實吧,”紅棗道:“我大姑如果能來……”

紅棗琢磨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琢磨出個李桃花來。

李桃花不止是她爹的妹子,還是她爹的舅家人,先天的說話腰杆子就比彆人的直。此外李桃花不止跟她爹感情好,而且和她奶更是死對頭——但凡有機會給她奶沒臉,她一準的不遺餘力。

紅棗一句話點醒了李滿囤——他妹子桃花恨於氏入骨,隻要桃花能來,那麼有她看著於氏就做不了妖。

“對!”李滿囤拍腿道:“我到時就請你姑來!”

紅棗歎口氣道:“爹,我姑雖然合適,但有她在,我爺臉上可能不大好看啊!”

李桃花雖然震得住於氏,但紅棗一想到開年李桃花在老宅拍桌子打板凳的情景就覺得頭痛——紅棗以為她弟的洗三是她家的大喜事,紅棗可不想好好的喜事最後給辦成一個修羅場。

聞言李滿囤一愣,但轉即說道:“那也管不了了。”

“無論如何,咱家的事不能給你奶插手!”

紅棗的顧慮李滿囤懂,但比起他爹的麵子,李滿囤更在意兒子的安危——自古財帛動人心。《大誥》裡繼母奪長奪的案子可是有好幾件,而且他家已經奪過一回!

把紅棗送回莊子後,李滿囤就提著鐮刀籃子去高莊村幫李貴林家割麥去了,而紅棗也提了籃子去麥地裡找四丫五丫K歌——麥場放歌也就這幾天工夫,若是錯過就得再等半年。

至於肌膚的美白,雖然也很重要,但紅棗以為既然黑都已經黑了,那麼就不差麥場這麼幾天的白了,等過了這季夏收,到了農閒時候,她再慢慢的保養也不遲。

總之,生命不息,美白不止,但遇K歌,美白退散!

五月初七一早,李滿囤果然請來了何穩婆。

看到何穩婆進門,紅棗就殷勤地幫著她娘王氏端奶茶擺點心——穩婆手裡把著她娘和她弟/妹兩條命呢,紅棗以為怎麼巴結都不為過。

接過紅棗遞來的茶杯,何穩婆慈祥笑道:“這時光過得真快,一晃眼紅棗就這麼大了!”

紅棗就是何穩婆給接生的。

去歲秋天有人使銀子跟何穩婆打聽紅棗八字,挑何穩婆發了筆小財。

故而何穩婆今兒見到紅棗,就喜歡得笑逐顏開——她的小財神啊!

好飯不怕晚,她當年接生紅棗這個丫頭時沒得的喜錢,現今可是連本帶利翻倍回來了!

聞言王氏立刻陪笑道:“可不是嘛?何嬸子,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好說,好說!”何穩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便就怔愣住了,心說這是什麼茶?怎麼這麼好喝?

端起杯子又喝一口,何穩婆臉上的笑就更多了。乾她這行的,雖說不管到哪兒都受人恭維,但普通莊戶能有啥好東西招待?左右不過是些清茶和桃酥罷了。

現這李滿囤家能擺出這個茶來招待自己,何穩婆心說:可見是極其看重王氏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所以隻要這次王氏肚子爭氣,然後經她的手給生個兒子來,她一準能得許多的謝錢。

前兩天又有陌生人拿銀子尋上門來找她了——這回這人願意花十兩銀子買王氏肚裡孩子的八字。

何穩婆也搞不懂這一個兩個的來要李滿囤家孩子的八字是鬨哪樣。

先前那位大爺要紅棗八字,何穩婆原先還以為是城裡哪家的富戶看中了紅棗想給自家孩子說親,結果半年過去了,啥動靜也沒有。

現在來的這位大爺可好,張口就要新生孩子的八字——這孩子的男女還都不知道呢,可見一準不是為了說親。

這不是說親要八字乾啥?何穩婆可不願多想。橫豎她一個穩婆,家常除了接生,可不就是靠賣八字得些外財嗎?

慢慢地喝完一盞茶,何穩婆讓王氏起身走了幾步路,然後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方才笑道:“沒事,起碼還有一個月呢!”

“你先前生過紅棗,並不是頭胎初產婦,生產該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囑咐你。等你自己覺察有動靜了,就趕緊地讓人去我家裡叫我去。”

送走何穩婆,李滿囤和王氏說道:“家裡的,雖然何穩婆剛說還有一個月,但這月子房咱們還是得先收拾起來,以免到時手忙腳亂!”

王氏聞言自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