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請(六月十二)(1 / 2)

聽到謝子安點名, 謝福瞬間就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重任——他家大爺還念叨著這樁婚事呢!不然不會讓自己跟著去幫忙控場。

謝福是謝子安的心腹。謝尚敬重他爹連帶的也看重謝福,故而當上房出來謝福說天上日頭太曬提議改坐他的騾車去桂莊的時候, 謝尚就沒再堅持騎馬。

謝尚身邊有顯榮、振理 、懷瑾、繹心四個小廝日常地跟他跑腿。

坐上謝福放了冰盆的騾車,謝尚嫌棄車內空間狹小緊仄便揮退了其他人, 隻帶了顯榮一個跟車給他打扇子。

看謝尚車內坐定, 謝福放下車簾。謝尚察覺眼前一黑, 正待嫌棄車廂內黑悶, 轉即心中一動,便忍耐地沒去掀掉車簾子——謝福日常趕著騾車去四個城門外的莊子轉悠, 謝尚暗想:所以今兒他爹才使高福來給他趕車。不然, 若按他自己素常出門打馬揚街地架勢一準得鬨得路人皆知。

如此騾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出了謝家大門往北城趕去。

車裡靜坐一刻,謝尚衝動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 然後方才問謝福道:“福叔, 我爹為啥就看中李紅棗了?”

這事得弄明白了, 謝尚才能知道一會兒咋走。

謝福看騾車已駛出了北城門便把鞭子丟給了兒子顯榮,讓他接替自己趕車, 自己則坐到車內和謝尚說話。

“尚哥兒, ”謝福道:“大爺看了許多姑娘, 以為紅棗小姐的八字和您最般配,最助旺您!”

謝尚知他爹曆來信奉命理運術,聞言倒也不以為異,嘴裡隻道:“福叔,那我爹使你一起來,是不是他還想著此事能成!”

謝福笑道:“尚哥兒, 聰慧!”

謝尚點點頭,接著問道:“福叔,依你看那李滿囤為啥不願意給紅棗裹腳?他說的裹腳吃苦頭是什麼意思?”

謝福歎口氣,輕聲道:“尚哥兒,民間俗話‘小腳一雙,眼淚一缸’。自古這女孩兒裹腳,就沒有不哭的。”

“李滿囤一向疼女兒,舍不得紅棗小姐吃這份辛苦也是有的!”

謝尚聞言一怔,不解問道:“福叔,裹腳不就是拿布把腳包起來嗎?這不是人跟日常穿衣裳一樣嗎?能有啥好哭的?”

謝福看一眼謝尚腳上的絲綢軟履,然後說道:“尚哥兒,比如您都是冬天穿皮靴,夏天著絲履。您從沒有在大夏天穿過皮靴吧?”

“那不是得把人給捂死?”

“是啊!”謝福點頭道:“尚哥兒,這女人裹腳,即便夏天也得把腳裹得和冬天一樣嚴實,所以當捂得受不住了,可不就要哭了嗎?”

謝福打小就一天到晚地跟著謝子安,即便現在做了大管家,日常也管不到內宅裡丫頭媳婦們裹腳的事兒,所以他其實也不大明白女人裹腳的門道。但謝尚既問,他也不能不答,便就隻能按著照道聽途說然後外加上自己的理解竭儘所能地自圓其說了。

“原來如此!”謝尚終於恍然大悟,進而便感慨道:“這受熱的日子確實不好受!”

謝尚想了想,轉又沾沾自喜道:“不過我家有冰,倒是不怕!比如文茵,就從沒熱哭過!”

謝福……

“尚哥兒,”謝福無奈提醒道:“一會兒您見到李老爺可千萬彆提文茵!”

文茵是謝大奶奶給謝尚預放的屋裡人,可不宜在未來親家老爺跟前提起。

謝尚不傻,聞言不禁笑道:“福叔,我知道了!”

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間騾車便來到了桂莊門口。顯榮停車叫門,聞訊陸虎再次撒丫子跑進主院跟正在吃午飯的李滿囤報告:“老爺,謝家的大少爺和福管家來了!”

“啥?”李滿囤怔愣住了。

自古都是一家養女百家求。所以為了減少議親過程裡雙方甚至多方的直接衝突,讓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議親從來都是由媒人居中牽線,而沒有男方在女方婉拒後立刻上門的道理——不然,可是容易讓人誤會上門的一方是惱羞成怒,興師問罪?

所以,這謝家大少爺現來是想乾啥?不會是臉短,覺得難堪,跑來找場子吧?

李滿囤心中惴惴,不覺問道:“陸虎,來的隻他兩個人嗎?”

“還有一個趕車的小廝!”

聽說隻來了三個人,李滿囤心舒了一口氣——不是勞師動眾就好,不然他還是真有點怵。

畢竟,那可是官宦謝家呀!

站起身,李滿囤說道:“那我就先去迎客了!紅棗你記得備些茶水點心,一會兒讓陸虎給送到客堂來!”

紅棗答應一聲,心裡也是無奈——她今兒都備了三回茶水點心了!

這謝家還真是陰魂不散,能折騰!

準備好點心交給陸虎,紅棗拿起草帽跟著出門,不想她姑李桃花卻跟了過來。

“這來的不會就是你那個小女婿吧?”李桃花吃吃笑道:“我一個人吃飯也沒啥意思,倒是一起瞧瞧去!”

紅棗……

謝尚念著這樁親事得他爹看中,當下見到李滿囤倒是彬彬有禮,全沒了來時凶神惡煞的土匪樣。

“伯父,”謝尚拱手道:“晚輩貿然登門,叨擾之處,還望海涵!”

李滿囤看謝尚聲色平和,也趕緊客氣道:“謝少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請進!”

俗話說“民不與官爭”。如有可能,李滿囤一點也不想得罪謝家人!

李桃花站在牆角陰影看著迎麵走來的謝尚雖說還是紮著孩童的總角發飾,但眉目英秀,顧盼生姿,錦袍玉帶,風度翩翩不覺歎道:“紅棗,你爹若連這樣的女婿都瞧看不上,那真不知他還能從哪裡給你尋個更好的人來?”

紅棗看到越走越近的謝尚也不得不擱心底承認謝尚小正太的顏值確實能打——即便在男色刷屏的前世,也是一個能叫她這個顏狗收進舔屏專用相冊的古風小美男!

所以,如果這輩子真地必須嫁人的話,紅棗禁不住合計:那還是要嫁個好看養眼的才不算太吃虧——如此她有才,他有貌,也勉強能湊個才貌雙全!

客堂坐下,陸虎上茶。李滿囤看謝尚優雅地端起茶杯不徐不疾地喝茶,不覺多看了兩眼。

到底是謝家的公子,李滿囤心裡暗讚:連個喝茶的舉動多這麼好看!

先前李滿囤替紅棗拒掉謝家這門門第人才俱全的婚事時就已覺可惜,現今見到人後不免就更加躊躇——這周圍他認識的人裡也就數這個謝尚長相周正,堪配他家紅棗。

謝尚知道李滿囤在打量他,故而他就越發地裝腔作勢了——一來謝尚大中午地趕路確實有些渴了;二來則是謝尚對自己的外貌長相頗有信心,他有意讓李滿囤好好看看他這個乘龍快婿,然後收了前言定了婚事。

紅棗聽屋裡長時間沒有動靜便從牆角探頭張望,不想剛一探頭就看到謝福就站在客堂前廊臉衝著她這個方向——四目相對間,紅棗看到謝福衝他點頭致意,便知被發現了,嚇得嗖地又縮了回來。

李桃花一見就明白了,趕緊低聲問道:“看到誰了?”

“謝福!”紅棗心裡叫苦不迭——她剛咋就把謝子安這個的頭號狗腿給忽略了呢?

聽到姓謝,李桃花緊張問道:“不要緊吧?”

紅棗穩穩心神然後說道:“沒事,這是我家!”

自家主場,紅棗想:她可不能輸!

深吸一口氣,紅棗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走出了牆角。

謝福看紅棗走近,心中詫異,兩手卻已抱拳拱手準備問好,不想看到紅棗食指抵唇示意噤聲便就沒再出聲。

謝福看紅棗走到他對麵門邊也不進屋,竟是大大方方地扒著門框張望屋裡動靜,一時也是無語。

紅棗小姐,謝福禁不住心底吐槽:您這樣當著小人的麵偷窺,真的合適?

直看到謝尚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後,李滿囤方才明知故問道:“不知謝少爺此刻前來所為何事?”

“伯父,”謝尚站起身一躬到地:“小侄不才,特奉家父之命來求娶您掌珠為妻,還望伯父成全!”

謝尚和謝福商議了一路終還是決定禮賢下士——到底是他爹看好的兒媳婦,他若不能給他爹娶回去,豈不是特彆無能?

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謝尚想:他爹為了他這件婚事能成,都能裝醉騙婚,他現給未來嶽丈低個頭又算個啥?

謝尚的行為完全出乎了李滿囤的預料

古話都說“不速之客,敬之終吉”。李滿囤原本打算他敬著謝尚這個不速之客,結果不想卻被謝尚搶先致敬——一時間便有些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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