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請(六月十二)(2 / 2)

李滿囤趕緊上前扶住了謝尚急道:“謝少爺,您,您這又是何必?您家資巨富,自身又是一表人才,什麼樣的好姑娘尋不到?何苦就盯著我家紅棗呢?”

“我家紅棗,不過一個莊戶姑娘,連腳都沒裹過,如何能給你家做媳婦?不行,不行的!”

“伯父,您過謙了!”謝尚說道:“自從去歲您發現的枸杞生意惠人無數後,您的德行就在這雉水城內外廣為傳頌!”

“啥?”李滿囤驚了——竟然有許多人在誇讚他的德行嗎?他咋不知道?

“比如家父,”謝尚流利說道:“就是在聽說了您的高德之後主動與您交結,然後發現‘聞言不如見麵’,您比傳言中更加地德高望重、古道熱腸,進而便與您結為好友,現在更想同您結為兒女親家,讓我也能廣受福澤,時時地受您的教誨!”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謝尚真不愧是謝子安的兒子,當下吹捧起李滿囤來比他爹還能不要臉十倍!

李滿囤原本就為自己發現枸杞生意而暗搓搓地自豪——看過去一年他們一個高莊村村民日子的改變,可不都是打他身上來的?

故而現經謝尚這麼一捧,李滿囤雖沒喝酒但卻和喝醉了酒一樣地整個人都飄了起來,然後就信服了謝尚的話——謝尚他爹,謝大爺都看重他的德行呢!

甚至還主動地跟他結兒女親家!

紅棗隔門聽著,直覺要糟——她爹一向最不禁誇,一誇就飄,一飄就要亂許願!

紅棗剛想走進屋去提醒她爹,不想卻聽她爹說道:“謝少爺,您說教誨啥的,我可不敢當。不過,我近來讀《四書》、《大誥》倒是有些心得,你若想聽,往後隻管來。”

“就是兒女親家啥的,也不是不行,但這事兒呢,得到了年歲再商議。我家紅棗現還小呢,我還想多留她幾年!”

聞言紅棗跨向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沒想到啊,沒想到,紅棗心中暗笑:她爹還有這份中了糖衣炮彈後吃了糖衣砸回炮彈的能耐!

剛她真是白擔心了!

謝尚也不是白給,立刻接聲道:“伯父,您說得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您疼愛紅棗妹妹的一份心,我爹原也是知曉的。”

“如果可以,我爹也不想強人所難。但奈何我爹是真沒法子了,所以才有了這個不情之請。”

“你爹也有沒法子的事兒?”李滿囤驚訝了。

門外的紅棗在理智上提醒自己趕緊進屋阻止謝尚的後話,但奈何好奇心害死貓——她著實想吃謝大爺這個不情之請的瓜。

如此不過遲疑了一下下,屋裡謝尚便已打開了話匣子濤濤不絕地說了起來:“伯父,外人看我們謝家,十三房人聲名赫赫,人丁興旺,殊不知我長房嫡係一脈人丁稀薄,子嗣艱難,連我在內至今已是三代單傳!”

這事李滿囤此前還真沒想過,但眼下聽謝尚如此一說,屈指算了一下,心說還真是!

“伯父,”謝尚接著說道:“故而我爹雖然飽讀詩書,學問滿腹,但奈何家務纏身,這些年來連鄉試都不能下場一試!”

“啊——,家務還能蓋過舉業?”李滿囤倒吸一口涼氣,不信道:“不至於吧?你爹咋會忙得連個下場考試的時間都沒有?”

“考試時間倒是有,但考上了呢?”謝尚攤手:“我家裡這攤可是要交給誰去?”

“比如,我爺先也中了舉人,可這些年我太爺爺在外麵做官,他又何嘗敢離家一步?”

“所以直等到去歲我爹能全盤接手家裡事務後我爺才能撂開手去做官。”

“可這時我爺都六十歲了!”

李滿囤先前隻知謝老爺去歲才做官,但卻不知他做官前還有這許多前情,當下一想,便也覺情有可原——比如他自己,現今不過一個莊子,兩個月前去他妹桃花家上梁不過三天都要掛心家裡。這出門做官,比如謝老太爺一去就是三十年,這家裡祖業若沒有得力的子嗣守著確是不行!

“伯父,我爹看我爺一生為家務拖累,一身抱負難得施展——他不想走我爺的老路,所以才想著趕緊給我娶親,儘早地成家立業!”

聞言李滿囤禁不住點頭道:“不怪你爹如此想,你家裡人口少,他可不就隻能指望你嗎?”

“多謝伯父體諒!”謝尚道:“我爹也真的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方才使我來懇求伯父成全!”

“啊?”李滿囤沒想到說著說著咋又說到了婚約上了,一時間也是頗為為難——謝家求親確是情有可原,但他也確是舍不得他家紅棗小小年紀就當人媳婦。

猶豫一刻,李滿囤喃喃問道:“城裡這許多姑娘,你爹咋就隻看上我家紅棗了呢?”

“不敢瞞著伯父,”謝尚恭敬說道:“我爹自生了這個幫我早日娶親的心思後,城裡城外確是看了不少人家,但卻無人能似紅棗妹妹一般聰慧能乾,撐得起我謝家大房的門楣,當得了謝氏一族的宗婦!”

“這個倒是,”李滿囤點頭讚歎道:“我家紅棗最是能乾!你爹的眼光真是這個!”

說著話,李滿囤伸出了大拇指。謝尚立刻捧場道:“伯父說的是!我爹彆的沒有,眼光卻一直都是老好的!今兒臨來前家我爹還和我說伯父古道熱腸,素能成人之美——說隻要我今兒言辭懇切,必能求得伯父成全!”

竟然又繞回來了!李滿囤被謝尚捧得著實抹不開麵子,隻得無奈道:“哎,謝少爺,這婚事兒不是我一定不肯,而是實在不能啊!”

“你們官宦人家女眷都得裹腳,而我家紅棗卻是不裹腳的!”

聞言謝尚立刻追問道:“伯父,為啥您堅持不給紅棗妹妹裹腳?”

“裹腳太遭罪!我家紅棗現過得好好的,乾嘛要自討苦吃?”李滿囤理所當然地說道:“何況她生得好看,人又能乾,等過個幾年再說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又不是說不上!”

謝尚……

“可我家裹腳不遭罪啊!”謝尚爭辯道:“我家有冰窖,紅棗嫁到我家後,即便裹腳,夏天也不怕捂得熱哭!”

李滿囤想了一刻,方才想明白謝尚的意思,然後搖頭道:“光不怕熱也不行,裹腳那份疼可不是好挪的!”

“疼?”謝尚疑惑了——這點,謝福剛可沒說。

李滿囤琢磨著謝尚怕是不懂,便解釋道:“我聽人說這裹腳得敲斷腳骨,總之,這就是個賊船,上去了就下不來了!”

聽說要敲斷骨頭,謝尚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文茵也裹腳,她這腳骨要是斷了還能起早貪黑地伺候他?

心念轉過,謝尚說道:“不知伯父對裹腳是否有誤會?侄兒家裡女眷多是小腳,但卻未曾聽說這要敲斷腳骨的事?”

經謝尚這麼一說,李滿囤也不確定了——畢竟這敲斷腳骨的事他隻聽李滿園說過,而李滿園自身本是一貫的不靠譜。

“這個……”一時間李滿囤便有些遲疑——他懷疑李滿園找的裹腳婆子手藝不行,裹壞了金鳳的腳,然後又欺哄了李滿園。

謝尚眼見有戲便立刻打蛇隨棍上地誠懇說道:“伯父,這城裡越是富貴人家的姑娘越是都要裹腳。”

“難不成這些姑娘的爹娘都不疼愛女兒,都打斷了她們的腳骨?”

李滿囤想起去歲進城時城裡富戶嫁女兒時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挑子,不覺搖了搖頭——不疼閨女,還能給閨女那許多陪嫁?

於是,李滿囤就更動搖了!

“伯父,”謝尚誠懇說道:“您若是還有其他顧慮不允婚事,您說出來小侄能應的一準都得應,但唯獨這女眷裹腳一事出自內宅,小侄確是不知。但小侄以為天下的父母都是疼兒女的,並沒人會想著打斷女兒的腳。所以這一樁要求,您看看是否還能再商議!”

謝尚說得在理,李滿囤便覺詞窮,紅棗隔牆卻聽不下去了——謝家求親騙婚的事她可以不追究,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謝家大爺想找個她這麼能乾媳婦幫著管家也是情有可原,但不裹腳是她的底限,是原則,卻是不能商量!

“謝少爺,”紅棗進屋說道:“您省省口舌吧!裹腳這件事,不管打不打斷腳骨,您家又有多少冰,我都是不會裹的!”

謝尚……

謝尚沒想到紅棗會突然冒出來,一時便有點懵——說親的女孩在說親時不是都該避著人嗎?哪有這樣跑出來撂狠話的?

謝尚下意識地看向看門的謝福,卻見到謝福跟他攤手表示攔不住。

謝尚省起這原本就是紅棗家,隻得無奈問道:“紅棗妹妹,能細說一下到底為何呢?”

紅棗看出謝尚的不死心,便決定一勞永逸,當下便不客氣地直言道:“因為沒有意義!”

“意義?”謝尚愣住了:“婦人裹腳還有意義?”

“這不就和女人戴頭麵一樣,好看就行,要啥意義?”

“裹腳和戴頭麵一樣?”紅棗為謝尚的直男思維給生生氣笑了,當下冷笑道:“我戴頭麵,可以今兒戴金,明兒戴銀,謝公子,你能耐,你倒是讓那了裹腳的女人今兒小腳,明兒再變回大腳試試!”

“這個……”謝尚張口結舌了——他還真沒想過小腳變回大腳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謝尚求娶的理由,還行吧?

晉江抽了,看能抽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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