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喜娘的現場直播(六月二十六)(2 / 2)

“全喜娘,”李桃花邀請道:“紅棗和她姊妹說體己話,你倒是過來坐了喝杯茶吧!”

全喜娘見狀便依言來坐了。

一杯茶喝完,李氏婦人,包括於氏在內都和全喜娘熟悉起來,然後便就跟她打聽城裡婚嫁習俗,全喜娘挑揀著說了——如此倒是談笑風生地打發了等待的時光。

李桃花不喜李氏族人,不願跟她們敷衍,但她也不願壞了紅棗的好日子,故而剛才叫住了全喜娘。

現她見全喜娘不負所望地緩和了氣氛,自是功成身退,自顧自地喝茶吃點心。

雖然豔羨城裡的生活,但經曆艱辛的李桃花深刻知道在她自己或者兒子有能力進城前,城裡再多的熱鬨,那也都是彆人的熱鬨——過不好自己的日子,再多知道旁人的好日子,也沒個屁用!

比如她哥李滿囤,一年前被繼母趕出家門的時候一個雪中送炭的都沒有,但現在,卻是個個都恨不能來錦上添花——真正是俗話說的“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看到張乙打院外挑回臟茶碗放到井台上給四丫、五丫洗,他自己則又往籮筐裡裝了更多的乾淨茶碗後,李桃花便知道謝家人來了!

隻不知這謝家的聘禮,李桃花摩挲著手裡的茶杯暗想:是不是真的如先前洪媒婆所說的一樣有一萬兩千兩?

一萬兩千兩!

……

“原來這城裡姑娘出門有這許多的講就,若是不是你說,我們莊戶人可是再想不到!”

話語間,錢氏忽地轉了話頭:“這什麼聲音,你們聽,可是吹打?”

“不會吧?小定也有吹打?”

眾人話裡雖是不信,但實際裡都停了話頭,凝神靜聽,然後果聽到有樂聲遠遠傳來——起初並不真切,但不一會兒工夫那聲響便跟長了腳一樣的越靠越近。

紅棗前世的人評論嗩呐一向都是“樂器裡的流氓”——嗩呐音色突出,穿透力強。隻要它一響,基本就沒樂隊裡其他樂器啥事兒了。

一隻嗩呐就能與整隻樂隊抗衡!

謝家今兒請的吹打是按城裡辦喜事時“三班子吹來兩班子打”的規矩配置的,然後又因比常人更講究成雙成對,故而足足有六個嗩呐和四個鑼鼓——這演奏起來的聲勢啊,浩大得讓即便是身在主院裡的婦人們都生了身臨其境之感。

於是所有人都聽得真真的。

於氏更是不禁點頭道:“可不就是吹打嗎?不過這個曲子,倒是和咱們村迎娶時演的曲子不一樣!”

“這是《喜洋洋》,”全喜娘笑道:“下禮時才用!”

“城裡吹打班子有好十幾套曲子,似迎娶那天就要吹十好幾個曲子,比如男方出門迎親來的路上要吹《喜迎親》,新娘子上轎要吹《哭上轎》、起轎後要吹《抬花轎》、到家後拜堂要吹《喜拜堂》,送入洞房時要吹《入洞房》,宴席要吹《花好月圓》這些!”

“講究!真是太講究了!”

聞言屋裡的女人均露出了欽佩和向往的目光——果然是城裡,女人們的心說:有這許多的曲子。哪裡像她們鄉下的吹打,吹來吹去就吹一套曲子——娶親時快吹,下葬時慢吹,真是一點也不講究。

紅棗在隔壁臥房聽到女人們議論不覺莞爾一笑,想當年她中學民樂團的指揮老師曾激動地說民樂吹打的牛逼就牛逼在可以隻吹一隻曲子就能把一個人從生吹到死——由此可見,所有的藝術欣賞都是基於欣賞者的認知,壓根就沒有定論!

礙於有全喜娘這個城裡來的外人在,婦人們都不好意思偷跑去客堂看熱鬨,便就一個兩個的端著茶碗透過堂屋的門窗看院裡在井台邊洗茶碗的四丫、五丫和拿籮筐裝茶碗的張乙說話——真的隻是看,因為離得遠,然後再加上吹打的吵,真的是什麼都聽不見!

四丫五丫聽到外麵傳來的吹打,心裡也是癢癢,但因廚房有一攤的事兒等她兩個做,便隻能硬著頭皮跟張乙打聽。

張乙倒是知無不言,概要地把自己看到的人事簡要說了,便挑著擔子匆匆走了。

五丫看張乙走遠,方跟四丫道:“四姐,其實張乙這個人還不錯。你看剛咱們問啥就說啥,一點也不拿喬!”

四丫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相處幾天,四丫也覺得張乙這個人並不似她先前想的那麼討厭,但一想到她都討厭這麼久了,四丫也不服氣說他好話。

堂屋裡的婦人看張乙走了,正欲說兩句場麵話遮掩一下剛剛地目不轉睛,便看到餘曾氏自月子房裡出來,於是眾人又立刻止了話頭,看了過去。

餘曾氏走到井台邊問了四丫、五丫兩句,知道謝家人確是來後就雙手正了正頭發和衣襟,然後便大大方方地走出門去了——於是正房內所有人,包括紅棗在內,都豔羨了:好想跟她一樣去客堂看熱鬨啊!

明明是自己的婚事,紅棗禁不住擱心底吐槽:但卻礙於狗屁的禮法,隻能跟個傻子似的在這裡乾等——所以還是前世“婦女能頂半邊天”的現代社會好啊!

再一次的,紅棗又懷念起了前世。

全喜娘作為一個幫人辦事辦老了喜娘,可以從吹打裡聽出前麵客堂下禮的進城。

“這是要開始了……”

“這是下聘書呢……”

“開始過禮了……”

“大禮,大禮,開門紅大禮”全喜娘忽然笑道:“到底是謝家,剛過的那份禮可不小,起碼值百十兩銀子呢!”

哇——,堂屋內的婦人們都驚呆了,這也能聽出來?

“全喜娘,”郭氏剛想問問全喜娘這都是咋知道的,便立刻被於氏阻止道:“郭家的,你先彆說話,咱們都先聽全喜娘一個人說!”

聞言紅棗心裡一動,當即也凝神的傾聽起來。

“過禮,平常的過禮。”

聽著樂曲聲,全喜娘跟紅棗前世的電台直播一樣實時播報客堂的聘禮進程。

“還在過禮……”

“過禮……”

……

“大禮,特大禮,”忽然全喜娘激動叫道:“從沒有過的大禮,太大了,這禮太大了……”

隻聽出六把嗩呐全吹破了音,四個鑼鼓全沒敲在點子上的紅棗……

作者有話要說:  李滿囤的六百六十文花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