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一聲少奶奶(八月二十七)(1 / 2)

謝老爺給的匣子裡果然裝了一張地契。地契的莊子蓼莊位於赤水縣和雉水縣的交界處,離雉水縣足有七十裡。

紅棗正想著這莊子離得可是夠遠的便聽謝尚道說:“我記得太爺爺給我的南莊就在南城外五十裡, 離這個莊子倒是不遠。”

在給五福院之前, 謝老太爺還給過謝尚莊子, 紅棗心裡一動, 但卻什麼都沒有說。

“紅棗,”謝尚道:“這個院子即是爺爺給咱們兩個的。咱們往後的家用就從這個莊子裡出吧!”

“家用?”聞言紅棗眨了眨眼睛——提到錢了, 而錢, 可是婚姻裡的敏感話題。

“咱們雖然吃穿都是公中的, ”謝尚道:“不用花錢。但逢年過節,人情往來卻是要自己出的。”

聽謝尚這麼一說, 紅棗懂了——俗話說“人情大似債,一代轉一代”。她今兒收的這些禮, 除了謝老太爺、謝老爺和公婆四個直係長輩給的外,其他人的禮往後都得還回去不說, 說不定還得倒貼。

吩咐顯榮進來收好兩個地契匣子送到五福院的書房, 謝尚方和紅棗說道:“紅棗,這餘下的匣子, 你得閒慢慢看吧!”

看謝尚一句客氣話沒有的拿走最值錢的地契,紅棗想:謝尚不傻啊!

不過, 下剩這些東西的處理,她也不會叫他謝尚看低——剛謝尚既然說了往後拿莊子出息當家用,那麼這些東西她也不進私房,留著做家庭共有基金還人情好了。

前世周圍同事多是AA製婚姻——夫妻雙方協商分擔家庭費用。

紅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當下信手拈來, 毫不費力。

“尚哥兒,那我叫張乙他們先給記個賬吧!”紅棗商量道:“各房誰送的什麼都先登記下來。往後還人情的時候也有個參照!”

謝尚沒想到紅棗會提及記賬,不覺一愣,然後便點頭道:“你既有主意,便看著安排吧!”

紅棗叫過碧苔、金菊前來說道:“你兩個出去告訴張乙,讓他把這四個箱子裡的匣子都登記造冊。”

“冊子先按各房人頭分男女來做。如此十三房人便是二十六本冊子。”

“冊子開篇第一頁隻寫年月日事由和“第一頁”這個頁碼,餘下都是留白……”

“冊子的最後一頁也明確寫上年月日和第幾頁的頁碼以及連同最後一頁在內的冊子總頁數和內裡各頁禮品價值的總數總計,經手人簽字畫押,餘下……”

“冊子內裡各頁則按年齡班輩寫上各人送的東西,標清禮物市價和頁碼。同樣也要求一人一頁,每頁最下有東西樣數和價值總計,經手人簽字畫押,……”

禮品零碎偏卻值錢,沒有完善的出入庫製度如何能行?

紅棗不想因為監督製度的缺失而滋養經手人的私心,便參照前世公司出差填報銷單貼□□的要求,張口就立了一套規矩。

謝尚一旁聽到完全地驚呆了——登記入賬而已,怎麼這麼複雜?

囑咐完碧苔、金菊,紅棗又讓她兩個各複述了一遍,糾正了幾處誤解,然後方打發她兩個出去。

回頭看謝尚正看著自己,紅棗不覺有些心虛。但越是這種時候,紅棗想便越得若無其事。

於是紅棗笑道:“尚哥兒,怎麼了?”

“沒什麼,”謝尚咽口唾沫道:“我就是看你使喚人使喚的太操心,有點詫異。”

聞言紅棗也是苦笑解釋道:“我這也是為了將來用起來方便,沒有辦法的辦法。”

“記流水賬倒是省事兒,但查找起來不止麻煩而且容易錯漏。所以倒不如把工夫做在前頭。這樣往後哪房走人情,就拿出哪房的冊子來瞧,倒是省事。”

“然後等這一套賬做好確認無誤了,再讓他們按照價錢的大小,做個東西的分類賬,到時咱們走人情找東西也容易些。”

這世沒有電腦,紅棗想:不然隨便地裝個數據庫,建張包含有時間、事件、人物、禮物描述、禮物價值甚至物品圖片等字段的收禮情況表,然後把收禮情況錄入,便就能隨心所欲地做各種統計分類查找了——哪似現在這樣,想要兩種查詢就得建兩份數據,原始得讓人沒脾氣!

謝尚擱心裡把剛剛紅棗的話細想了一遍,然後便決定讓顯榮照這個法子把他在五福院庫房裡的古董和收藏整理一遍。

說曹操曹操到。看到顯榮從五福院回來,謝尚告訴紅棗道:“我有東西給你!”

紅棗好奇地看著炕桌上顯榮剛拿進來的黑色的沒有一點雕花的匣子,心說這麼樸素的匣子裡麵裝的會是啥?

謝尚看紅棗隻看不動,立鼓勵道:“打開看看!”

紅棗抬頭衝謝尚笑了笑,抬手打開匣子,神色立刻便得僵硬——匣子裡裝的是一本《閨閣女四書集注》。

“紅棗,”謝尚道:“這本《女四書》專講婦道,即女子修身齊家之道,堪稱天下女子行動之典範。”

“往後日天申時,我給你講半個時辰的《女四書》。”

謝尚想他娶媳婦為的是孝敬爹娘。沒道理,他媳婦進門後還讓他娘給他媳婦多操心——家裡內務他是教不了,但似《女四書》和琴棋書畫之類,他幫他娘分擔些卻是無妨。

橫豎他太爺爺教他功課隻在早晌,他後晌有空。

聞言紅棗呆住了——她覺得她剛剛想錯了,謝尚才是這謝家的容嬤嬤,而她則是那個被迫學規矩的小燕子。

真是前途黯淡!

紅棗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謝尚不是她爹,她不能給謝尚留下一個她知識都來自於他的錯誤印象。

紅棗覺得她必須要證明一下自己,所以她在謝尚給她講《女誡》的時候目光掃過極用心地把書上對應謝尚所講的文字給強記了下來。

一字一句地講完《女誡》第一段《序》,謝尚問紅棗:“紅棗,剛這段話你聽懂了嗎?”

紅棗點點頭。

“那你把這段話從頭讀,我看看你有哪些字不認識!”

“尚哥兒,”紅棗直言道:“這段文字我都認識,剛我聽你講的也都記下來了,要不我給你背一遍?”

“?”謝尚。

紅棗把書交給謝尚,張口背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

謝尚對著書,眼見紅棗背得一字不差,不覺若有所思。

一段背好,謝尚問紅棗:“你先前在家念過《女誡》?”

紅棗答道:“讀過一遍。”

趕在出嫁前,紅棗為了知己知彼,狠是惡補了一回這世的“婦道”!

“全篇都會背?”

紅棗搖頭道:“現隻會這一段,不過給我一刻鐘,我大概就能再背會下一段!”

真正用心記憶,其實要不了一刻鐘,紅棗這麼說也是給自己留有餘地。

“那我不講,你把這後一段‘卑弱第一’背下來!”

於是紅棗果真把“卑弱第一”背了下來。

放下書,謝尚又問:“會寫嗎?”

紅棗想著《女誡》開篇“願諸女各寫一通,庶有補益,裨助汝身。”這句話便即說道:“那我默一遍試試?”

前世讀書多年,紅棗早就深諳語文古文學習的“讀、抄、背、默”四板斧,故而當下直奔終點——不然抄完了,再讓默,可是要做兩回工?

自從看到謝尚給紅棗講書,彩畫就讓鴛鴦去前院拿了筆墨紙硯來預備使用。現聽得紅棗如此說,彩畫立馬就跟芙蓉把東西送了過來。

看紅棗自若地盤腿坐炕上提筆默寫,筆下的每個字都字形正確、字跡工整,謝尚默然。

識字、能寫、善記,謝尚想:紅棗有這三樣打底,這《女四書》念起來一準飛快——隻怕不用一個月,就全背默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