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一聲少奶奶(八月二十七)(2 / 2)

怪不得他爹罔顧兩家門第堅持給他娶紅棗做媳婦,謝尚服氣:紅棗確是非常聰慧。

兩段默寫,一字沒錯。

放下紅棗的默寫紙,謝尚又道:“紅棗你既已學了‘卑弱第一’這段,那有些話我就要講給你了。”

紅棗:“?”

謝尚道:“紅棗,女子卑弱,故而以夫為主,見夫尊稱‘夫主’。往後你跟我說話,可不能說你啊,我的。你對我要尊稱‘爺’,然後你自稱要說‘妾身’,明白了嗎?”

小媳婦雖然書背得不錯,謝尚想:但行為舉止還差得遠,還是都得打頭學。

爺?妾身?紅棗呆住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紅掌呆怔好一刻方才醒悟過來,然後立刻從善如流改口道:“爺,您說尊稱您‘爺’我懂,但平白無故地我怎麼就成了妾呢?”

“明明我昨兒是坐花轎從大門抬進來的!”

全盤否定容易陷於意氣之爭,紅棗剛進謝家不想和謝尚鬨僵,便隻能“兩害相較取其輕”——比起稱謝尚為爺,紅棗更介意自稱妾。

尊稱沒錯,紅棗想:自謙也沒錯,但自謙到自賤就沒必要了!”

“這‘妾身’不是妾的意思,”謝尚解釋道:“這是謙稱。謙稱懂嗎?謙遜的自稱!”

“再謙虛也不能拿名聲謙虛啊!”紅棗委屈道:“爺,聖人說‘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我既是爺三媒六聘娶進來的,是謝家大房實至名歸的少奶奶,就不能自貶是妾!”

“不然,可是讓父母蒙羞,大不孝?”

謝尚……

謝尚沒想到紅棗會說出“顯父母”這樣的話,著實愣了一刻,然後方道:“紅棗,你誤會了。”

“這妾除了你剛說的偏房側室的意思外,還有小人奴仆的意思。”

“奴仆?”聞言紅棗更委屈了:“那不是連妾都不如了?”

“對了,家裡的奴仆都叫你尚哥兒,我叫你尚哥兒已然就是尊稱。你剛捉弄我,讓我叫你爺,我才不信你呢,我往後依舊叫你‘尚哥兒’。”

“尚哥兒!”

謝尚……

生平頭一回被人如此胡攪蠻纏,謝尚一時間有點懵。

正拚命思考如何措辭說服紅棗呢,謝尚聽紅棗又道:“尚哥兒,《禮》雲‘夫婦乃人道之始,萬化之基也。相敬如賓。”

“尚哥兒,我既尊稱你為‘尚哥兒’,隻不知你對我的尊稱是什麼?謙稱又是什麼?”

謝尚……

“尚哥兒,”紅棗自言自語道:“嗯,咱們院的人都叫我少奶奶,早晌敬茶咱家十三房人也有不少叫我少奶奶,要不 ,你往後也跟他們一樣叫我少奶奶好了!”

“尚哥兒,你叫我一聲少奶奶來聽聽,剛我都叫你好幾聲爺了,你也得尊重我一回才是!”

驀然地,謝尚忽生出一種自搬石頭砸腳的感覺……

彩畫、芙蓉旁邊瞧著也是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去圓場,然而又要怎樣圓場,才能兩麵都不得罪?

尚哥兒不用說了,彩畫芙蓉如此想:妥妥的一院之主,不能得罪,而新進門的少奶奶——隻看她幾句話問得尚哥兒都沒了脾氣,便知口齒伶俐得狠,得罪她,也是不智。

正自焦急,彩畫看到跑腿的小丫頭黃鸝進來,如蒙大赦,趕緊上前說道:“尚哥兒,少奶奶。大奶奶傳晚飯了!”

紅棗聞言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謝尚。

看到紅棗問詢自己的黑色眼眸,謝尚心中一鬆:可算是打過岔去了。

“紅棗,”謝尚站起身道:“咱們現去主院晚飯吧!”

“咱們家吃飯,早飯都是跟今早一樣,在自己屋裡吃。早飯後,你便去上房給娘問安,然後再跟娘一起去五福院給老太爺問安。”

“午飯看情形,若娘留你午飯,你就跟娘一起吃,不然,你就自己回屋吃。”

“娘每日午後會歇息一個時辰,這時候你不要去打擾。”

“晚飯前,你記得去問安。和午飯一樣,晚飯留不留都看娘的意思……”

聽了謝尚這番話,紅棗明白了:她往後的日常就是晨昏定省外加陪婆婆吃午晚兩頓飯,再還有就是聽謝尚講《女四書》——不算難,但也不算輕鬆。

所以,還是摸石頭過河吧!

晚飯擺在主院堂屋,謝子安也在,於是一張八仙桌正好一人一邊。

晚飯的菜比午飯的酒席清淡。主菜就是兩條同心財餘,然後佐以青菜炒河蚌、芹菜炒肉絲、蘿卜絲拌海蜇和鹽水河蝦四樣。點心是藕夾和酒釀園子,湯是豆腐芋頭湯,主食則是米飯和血米粥兩樣。

紅棗不知道她將來回屋吃飯的菜色如何,但眼下她對於她婆婆謝大奶奶這裡的飯菜極為滿意。

有好廚子的情況下,誰還想自己做飯啊?紅棗如此想:所以,看在這裡飯菜好吃的情麵上,她一準地要抱緊她婆婆這條大腿。

她婆婆人長得美不說,吃飯的儀態也好看,最妙的是她和她公公、還有謝尚吃飯都信奉“食不言”——一頓飯三個人沒說一句話,根本不用她費心應酬。

這樣的陪飯哪裡找?簡直笑哭,好吧!

飯後喝茶,紅棗端著茶碗正琢磨她公婆會跟她說什麼呢,結果卻看到謝尚跟她使眼色。

紅棗不覺明厲地看著謝尚,然後便看到謝尚站起身告辭,她趕緊地丟下茶碗跟著站起身。

步出上房,紅棗看到天邊的殘霞,心說現在回去,謝尚不會又給她講《女四書》吧?

回到自己屋,炕上坐定,喝了彩畫切的新茶,謝尚方才悄聲提點道:“紅棗,爹日常都在外書房用功。但凡他來內院必是跟娘有事商量。所以,你往後見到爹來明霞院便記著早點回咱們屋。”

“爹和娘說話,可不是咱們該聽的!”

謝尚覺得紅棗還小,不知人事,故而話說得極其婉轉。

紅棗眨著眼睛聽著,至此方明白謝尚剛剛急於告辭的用意——原來是不當電燈泡。

壞人好事會遭天打雷劈!紅棗懂。

紅棗極其認同謝尚的做法。她衝謝尚點點頭,示意明白,然後又問自己關心的事兒。

“尚哥兒,爹有外書房,你是不是也有?”

“有的,就在五福院!”謝尚點頭道:“不過你不能去!”

誰要去啊!紅棗不屑地想:我就是了解了解情況。

“等過了新婚頭個月,”謝尚道:“我就會搬到外書房去住!”

“往後白日裡,若無要緊事,我也不會來明霞院。先前,我一般是申下酉初來明霞院給娘請安。現既娶了你,我搬出去後便會每天提前半個時辰過來教你《女四書》!”

紅棗……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你們怎麼想,謝尚覺得自己有情有義,丈夫當得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