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百歲(九月二十三)(1 / 2)

陸貓:“老爺,謝家來人了!”

謝家長隨叉手行禮道:“小人謝達泰/謝達成見過親家老爺。”

“太太命小人來給親家老爺告罪。因我們老爺已有信來, 所以現便得請大爺和大奶奶趕著家去等府城來的官報, 不能完席,還請親家老爺、親家太太海涵!”

謝家老爺太太不是在赤水縣嗎?李滿囤暗想:怎麼會從府城捎信來?謝大爺現不是人在府城嗎, 怎麼下人跑他家來請人趕著家去?現就謝尚和紅棗在他家啊!

這謝家下人的話咋這麼奇怪?

沒等李滿囤捋清楚謝家長隨的話, 謝尚已然抱拳告罪道:“嶽父, 家母既然遣人來小婿現便隻能暫且告辭。待幾日得暇再來登門請罪!”

李滿囤聽謝尚開口便不再糾結長隨的話, 嘴裡隻道:“尚兒, 如此我便就不留你了,你和紅棗這就家去,彆叫你母親等急了!”

為了能立時就走,今兒紅棗回桂莊後就沒讓碧苔、金菊、張乙、陸虎幾個人家去午飯說話, 而跟著謝尚紅棗出門的馬夫長隨更是一直守著車馬隨時待命。

先他們在院門外看到陸貓領了謝達泰謝達成進莊便就趕著套好了馬車,故而當下謝尚和紅棗竟是說走就走, 出了院就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對於謝尚和紅棗的突然離席,李家人不免麵麵相覷。

李高地看李滿囤送人回來再忍不住,當眾問道:“滿囤,這謝家可是有什麼事嗎?今兒你親家公親家母不來就罷了, 怎麼連紅棗和她女婿都等不及完席就現要趕著家去了?”

李滿囤琢磨著雲氏現趕著來叫謝尚紅棗家去, 想必謝子安鄉試是中了, 如此他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爹, ”李滿囤笑道:“我聽說今年秋試我那親家下了場,所以這段時日都在府城等發榜。昨兒便是秋試發榜的日子。剛我那親家母打發的人來說收到府城的信,我琢磨著怕是我親家有了好消息。”

“滿囤, 你的意思是,”李高地不敢置信道:“謝大爺現是舉人老爺了?”

“雖然剛謝家人沒明說,”李滿囤撓頭:“但我聽這意思是。等官報,可不就是等官差送喜報嗎?”

“謝大爺這回必是中了!”李貴林忽然插言道:“滿囤叔,剛我聽謝家來人管紅棗和她女婿叫大奶奶和大爺,然後又說是老爺的信和太太的吩咐,可見這謝大爺這回必是中了,然後家人的稱呼也都按禮法給改了!”

李滿囤:“怎麼說?”

“似我們莊戶日常出門雖也被人稱一聲老爺,”李貴林笑道:“但大家都知道這是常人間交往的客氣話,當不得真。”

“按朝廷法度,隻有舉人以上才能稱老爺,即便秀才也隻能稱一聲相公。”

“似謝大爺,他家長輩都是高壽,加上他自己也還沒抱孫,所以他家內外日常提起他來都是‘大爺’而不是‘老爺’。”

“現他家下人既對他改稱了‘老爺’,可見他這回必是高中了。可能他家馬快,趕在官報前便先給家裡捎了確信,所以才趕著叫紅棗女婿家去預備招待官報!”

李貴林說得明白,李滿囤對照剛剛謝家長隨的話想了想不覺笑道:“這麼說,我家紅棗也跟著沾光,從少奶奶變成大奶奶了?”

聞言李貴林也撐不住笑道:“滿囤叔,您不止閨女能沾光升輩分,您兒子貴中也能沾光,去沾喜氣。”

李滿囤:“?”

“鄉試三年一次,一次才取一百名,還多是府城大縣人士。似咱們雉水城都是十年八年才難得出這麼一個。”

“今兒貴中百日,原該午後出門踏街。您不抱著貴中去城裡東街謝家沾沾這謝老爺中舉的喜氣文氣嗎?”

一言驚醒夢中人!李滿囤趕緊點頭道:“對!對!他大舅,”李滿囤轉與王石頭道:“今兒得麻煩你趕緊地先吃飯,然後咱們趕乘著官報還沒來就帶貴中進城去東街候著去!”

風俗裡百日兒踏街必得由舅舅抱著。

聞言王石頭立站起身道:“遇上這十年八年才一次的好事還吃啥飯啊?”

“錯過了咋辦?”

“依我說咱們現在就走。飯擱這兒又不會跑,回來再吃還不是一樣?”

進城幾回,聽李滿囤陳寶陳玉談論過科舉,現王石頭也多少知道一點中舉的榮耀了。

李滿囤巴不得如此,當下便讓人套車。王氏心疼丈夫和兄弟沒吃飯便就讓丫頭拿籃子來裝了酒菜給他們路上吃。

李桃花聽王氏叫人拿籃子,抬頭看到紅棗一早送來的裝著饅頭糕的食盒趕緊提醒道:“嫂子,這給貴中增百歲的壽桃米糕是不是也一起帶去散人?”

於是王氏又叫人給騾車裝壽桃米糕。

眼見一輛騾車既要坐人又要裝東西擠仄。李滿囤便又叫人再套一輛騾車。

李貴雨看騾車有空座,便問李滿囤道:“大伯,我能一起去嗎?”

李滿囤想請人吃飯自家中途離席原已是失禮,大侄子現在念書,想跟著去見識見識舉人喜報,沾沾文氣,也是人之常情,便點頭道:“想去就去,難得這樣的機會。”

“還有其他人想去嗎?”

誰不想去?李滿囤根本就是多此一問。

所以,最後連李桃花家的騾車和王石頭家的兩頭騾子都套上車了,都裝不下一族男女,隻能先準了男人往城裡來,然後再空車回頭接女人們進城。

直待馬車駛出桂莊大門,謝尚方問車窗外騎馬的顯榮:“知道是多少名嗎?”

顯榮隔窗回道:“回大爺的話,老爺中了第十七名!”

十七?紅棗心說:那可是比範進還落後了十名。不過,也算不錯了。一省考試第十七,這即便在前世那也個妥妥的學神。

“尚哥兒,”紅棗高興笑道:“咱爹中了,咱們家這便就要擺酒請客了吧?”

“嗯!”謝尚點頭,但轉即正色言道:“紅棗,往後你當著人可彆叫我尚哥兒了,你要稱呼我大爺!”

紅棗:?

謝尚解釋道:“爹中了舉,明春一準進京趕考。這要是再中了,爹便要離家做官。”

“爹不在家,咱家就隻有我支撐門戶。比如今天,爹他人在府城,便就要由我來接這官府喜報!”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紅棗想故事裡蘭陵王上陣殺敵都要戴個凶惡麵具以壯聲勢。現謝尚要替他爹頂門立戶,她人前再喚他乳名確實不妥。

“知道了!”紅棗從善如流道:“大——爺!”

謝尚沒想到紅棗這回答應得如此爽快,不覺一怔,然後便忍不住微微一笑,握住了紅棗的手。

“坐穩了!”謝尚提醒道,然後便吩咐道:“顯榮,快!”

話音未落,紅棗便感覺一向平穩的馬車瞬間有了小顛簸,顯見得這世馬車跑快後的減震技術還有待提高。

紅棗抬頭看謝尚,眼見他低眉垂目若有所思並不說話,猜他在想家去後的應對,便也不出聲,馬車裡立時一片靜謐。

直待馬車跑上謝家大宅所在的東街,謝尚看到東街上人流如常,並無聚集,方才有心囑咐紅棗道:“紅棗,往後幾天家裡人來客往,我得留在五福院應酬,娘也少不了在五福院和明霞院兩處來回跑。你記得自己跟緊了娘,不要落單,以免被那亂走亂撞的渾人給衝撞了。”

前世無數影視劇告訴紅棗越是講究男女大防的時空,就越會有人拿男女大防來做文章——此法害人成本低,效果好,性價比高,可謂是無本萬利,百試百靈。

謝尚提醒得及時,她確是得早做防備。

“大爺,”紅棗言道:“既然往後幾日咱們白天都不在家,那咱們自己的院子可得謹慎門戶才好。”

看謝尚沉吟不說話,紅棗又道:“先我看我爹的《大誥》,看到說世間有一種盜賊,專門趁人家辦喜事的時候冒充賓客上門偷盜。”

“咱們明霞院位處內院最東北角處,人跡罕至,而院後就是假山花園,樹高林密的,說實話,若是眼錯不見藏個把人還真不容易尋。”

謝尚依紅棗的話想了想,也覺心驚,不覺問道:“你有什麼主意嗎?”

“大爺,”紅棗笑道:“我琢磨著咱們的院子這幾天是不是實行一個臨時管製?”

“臨時管製?”

“就是臨時限製咱們院的人進出和內外東西傳遞。”

“比如自早起咱們出門後,便讓心腹小廝鎖了院門,白日裡除了廚房人定時送飲食開一回外,其他時都一律不開。”

紅棗知道人權,但比起她的生存權,紅棗覺得留守院子的丫頭和婆子們的人權可以先放一放,何況她的生存權同時也是她們的生存權——賊人若是假托了她們中誰的名,誰便得跟著一起死。

謝尚的爹謝子安日常就是這麼管理他的書房青雲院的。謝子安的書房除了謝尚和他的四個貼身小廝有授權能進外,其他人非請敢進,那迎麵就是門杠子招呼——不分男女。

所以謝尚聞言連想都沒想便就言道:“你這法子甚好,隻這鎖門的心腹小廝……”

“當然是我的陪嫁張乙他們了,”紅棗笑道:“顯榮他們得跟著你在外麵見客,如何得暇管家裡這些小事?”

謝尚點頭:“那就這麼辦吧!”

謝尚和紅棗的馬車一進門便直奔五福院。

五福院是整個謝家大宅的正院,似接中舉喜報待客這樣的大事必是在五福院。

謝尚抬手正了正衣冠,方以比往日還散漫從容的步態下了馬車——官報還沒來,而他已到了家,如此便就再不必擔心旁人能替他接他爹的喜報了!

九月二十二在府城的謝福一見貢院發榜,榜上有謝子安的名字就趕緊地拿紅紙寫了名次打發長隨送回家來。

長隨也知事關重大,今天一早就從客棧出來往雉水城趕,終趕在報喜的官差前趕到了家。

雲氏自得了信後一邊打發人去叫謝尚一邊拿了信了來五福院見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