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虎的婚事(臘月中旬)(2 / 2)

紅棗此言一出,滿屋皆驚。

謝家下人,特彆是近身伺候主子的下人們的男婚女嫁一向都是由主子包辦的,何曾有父母給拿錢的?

謝尚覺得紅棗此舉很不妥。他皺了皺眉,正想著要如何阻止,便聽紅棗道:“陸虎,這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又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

“雖然春叔看你本分勤懇,願意招你做女婿。但我也得確保你是個會過日子能養活老婆孩子的人,對吧?”

不止陸虎,屋裡所有人對此都無法說不。

“陸虎,”紅棗誠懇道:“你和府裡的家生子不一樣。你是孤身一人在此,獨立成家,若你手裡沒錢,你媳婦在家就得喝西北風。”

“陸虎,錦書伺候我三年,一向兢兢業業,並無差錯。我不能看著她往後衣食沒有著落。”

“所以陸虎,你若真心想娶錦書,便拿著這張單子去跟你爹娘拿錢置家,然後再商量好往後每月給錦書的家用來!”

吃夠了她奶於氏把持家中錢財苦頭,紅棗可不願錦書步她娘的後塵,即便錦書會有豐厚的嫁妝。

謝尚聽了紅棗的話,想想決定不言語了。

對比陸虎,謝尚明顯更偏心錦書。現紅棗為錦書打算,謝尚自不會再摻合。

橫豎陸虎是紅棗的陪嫁,謝尚暗想:他不管也說得通。

而顯榮則恨不能給紅棗跪下磕頭——比起單純的賞銀,顯榮想:這才是真正的給他姐撐腰做主。

碧苔雖跟陸虎是一個莊子出來的,但跟錦書更要好——她和她妹來謝家後的針線、文字可都是錦書手把手教的。

碧苔二話不說便跑去找周嬤嬤。

時錦書正跟周嬤嬤辭行。碧苔進來看到便把剛剛的事告訴了一遍。

錦書一聽眼淚當即就下來了。

陸虎無論人才還是家世在一眾小廝裡都不出眾,他唯一能拿來說嘴的也就是大奶奶陪房了。

說心裡話,錦書挺不甘心嫁給陸虎,但奈何他爹和叔伯都讚同此事。她也隻好認了。

現能得紅棗這句話,錦書便覺得嫁給陸虎也不算太壞——紅棗確實是個少有的好主子。

周嬤嬤一聽也道:“錦書,大奶奶這樣為你打算,你一會兒必得去磕個頭。”

碧苔也幫腔道:“錦書姐姐,你去吧。剛大奶奶讓彩畫姐姐和芙蓉姐姐給你送東西,並不是她不喜歡你,她隻是心裡難過。”

“後來還是大爺說你成親後還能叫你進來,大奶奶才有了些高興。”

“真的?”周嬤嬤聞言更高興了,和錦書道:“這麼說,錦書你更得去磕頭了。”

錦書聽著有道理,便擦擦眼淚依言來正房見紅棗。

剛紅棗從自己話裡也找出了點給丫頭小廝拉郎配的自信——兩情相悅之類的精神需求她是不想了,畢竟號稱自由戀愛的前世,社會離婚率還是年年高漲。她就整點有把握的基本物質需求,讓丫頭小廝們婚後都能吃飽穿暖,活得有個人樣。

由此紅棗便不畏見錦書了。她叫了錦書進來,坦然地受了她的頭,然後和她道:“錦書姐姐,你嫁給陸虎,彆的我不好說,但溫飽必是能有的。”

“再就是你當差至今,一向謹言慎行,沒有差錯。你家去成親後,若是得閒,便過來給周嬤嬤搭把手,幫著管管針線和小丫頭。”

鑒於丫頭們遲早都要放出,而年青的新媳婦要懷孕生子,紅棗決定把針線也交給周嬤嬤,由她看著分配。

錦書本以為紅棗會安排其他丫頭接手自己的活計,沒想紅棗會把活派給周嬤嬤。錦書明白紅棗這是變相的給自己留位置的意思,心裡自是感激,不免又磕頭謝了一回。

明白知道自己還能回來,錦書對於自己的前途便不似先前那麼茫然傷感了,而似彩畫芙蓉等大丫頭見狀也都有了主心骨——大奶奶念舊。但凡伺候好了大奶奶,即便嫁人也還能回來繼續當差。

比起嫁人,還是留在紅棗身邊更讓她們覺得心安。

周嬤嬤的單子也沒有漫天要價。她擬了個二十兩的置家和四十兩的娶親清單。紅棗到手後過了一眼便讓碧苔把單子拿給了陸虎。

陸虎看到清單一共要六十兩也沒當回事,畢竟這兩年他拿回家的錢早已過了百兩,而他娘也說這些錢都攢著給他娶媳婦用。

陸虎沒想他跟他爹娘剛一張口,他爹陸大田還沒說話呢,他娘米氏已然尖叫了起來:“什麼丫頭,她*是金子的打的不成,竟要這許多錢?”

陸虎……

陸大田也道:“虎啊,小姐給你指丫頭,就沒賞你安家銀嗎?小姐賞你多少,你便就照著這錢辦。”

“我聽說謝家給的這錢也不少了,都有好幾十兩呢!”

陸虎老實道:“小姐並沒賞我銀子!”

“啥?”陸大田和米氏雙雙驚了:“怎麼會?”

“還是你辦砸了差事?”

“沒有,沒有,”陸虎趕緊辯白道:“前幾天我剛從府城回來,小姐還說我路上辛苦,讓碧苔拿了兩串錢給我。”

“錢呢?”米氏迫不及待地問道。

陸虎老實道:“這回家來的急,我忘拿了!”

米氏急道:“這也能忘?你現跟人合住,這人多手雜的,丟了可怎麼好!”

米氏窮怕了,一個錢看得有天大。

先前米氏這樣講的時候,陸虎都沒當一回事,但今天陸虎卻覺得他娘的話特彆刺耳——他跟張乙和田樹林一個屋,日常都相處得極好,而且每人都有自己的箱子,箱子都有鎖。

他們一起住了三年,從沒人丟過東西。

不過陸虎啥也沒說,他覺得他說了他娘也會有其他的話等著他。

米氏看陸虎不說話,又叮囑道:“那你下回一定記得把錢拿家來。”

陸虎至此方道:“爹,娘,小姐還說成親我手裡不能沒有錢,不能讓我媳婦喝西北風,以後得每月給我媳婦家用。”

“啥?”陸大田夫婦雙雙震驚了:“小姐還管這些事?”

陸虎點頭道:“以前沒管,今兒才管的。”

米氏舍不得掏錢,便道:“虎啊,小姐既然給你指的是她的丫頭,那必也是有月錢的。你們婚後,吃穿還都是謝家的,要什麼家用啊?”

陸大田拍板道:“這樣吧,虎啊,往後你媳婦的月錢就你們自己留著,你隻把你的那份送家來好了。”

米氏不滿意男人的安排,又問道:“虎啊,小姐給你指的丫頭是一兩的還是五百錢的?若是一兩的,你便再送一半家來。你們還年輕,不知節省。還是娘來替你們存著。”

陸虎無奈解釋道:“爹,娘,所有丫頭成親前都會放出來,而我娶親後也不能再在內院住。”

米氏不信:“虎啊,你可是小姐的陪房,你媳婦就是小姐的陪房媳婦。我聽說謝家的陪房和陪房媳婦可都是大管事,個個穿金戴銀不說,家裡還都使奴喚婢。”

“虎啊,你看我跟你爹現都還在地裡苦著呢,你可不能不孝,叫你媳婦的日子越過我和你爹去!”

陸虎忽然間便明白了紅棗讓他家來要錢的意思,然後便覺得絕望——小姐看出來了,他跟他爹娘要不到錢,他往後沒錢養媳婦。

但他娘的話也沒差,兒媳婦的日子如何能越過婆婆?

左右為難之際,陸虎看到周嬤嬤寫的那張單子,不由地惡向膽邊生——既然一切是非都是因婚事而起,那這婚他不結了。

陸虎忽然伸手撕扯清單,嘴裡咬牙恨道:“這婚我不結了!”

米氏也不滿意紅棗對兒子婚事的指手畫腳,覺得她多管閒事,但她畏懼紅棗,膽怯問道:“虎啊,你這麼乾,小姐能答應?”

“大不了,”陸虎咬牙道:“我依舊家來種地。”

“啪!”聞言陸大田一個嘴巴抽陸虎臉上:“胡說什麼呢?你以為你還能回來?”

“你敢打小姐的臉,老爺一準賣了我們全家!”

陸大田雖然也愛財如命,掏錢如割肉,但他腦子還是明白的,知道他現在的好日子完全依托於主家,如果被賣,就一切全沒了。

“拿錢,”陸大田和米氏道:“拿六十兩給虎,往後虎的錢,給他媳婦留一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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