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印(臘月二十六)(1 / 2)

看到陸虎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和拿回來的六十兩銀, 本不想再多言語的紅棗冷笑出聲:“陸虎,你爹娘是不是對我指的這樁婚事有意見?”

家有成年的兒子, 紅棗實在生陸虎父母的氣:而且還拿走了兒子所有的錢,結果對於兒子婚事要用的東西卻一樣也不預備。

現見她開口, 眼見躲不過去了方才勉強掏了六十兩, 一分沒多不說還要甩臉子給她瞧——這是人乾事?

幸而她前世看多了網友的吐槽貼, 臨時起意多問了一句。

不然可是坑苦了錦書?

看陸虎跪倒在地, 並不辯白。紅棗點頭又道:“陸虎, 你這就去告訴你爹娘,就說我的話, 這天上飛的鳥生蛋前還知道銜泥做個窩呢,這七尺男兒, 娶妻生子, 如何能不置備個像樣的家?”

“彆跟我提他們以前如何如何, 他們若是著實覺得以前好, 懷念以前的日子, 那那我便送他們去過以前的日子!”

陸虎頭磕地上更不敢出聲了。

紅棗著實看不上這樣的陸虎,冷然道:“陸虎, 你不肯去是吧?那我這兒也不用你跪著, 你下去!”

陸虎如何能走。他趴地上砰砰磕頭。

紅棗實在煩了他, 喚人道:“曉喜、曉樂,把他拖下去!”

這是紅棗頭一回撂臉,程曉喜和程曉樂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拖人。

陸虎身塊大,一時癱賴地上不走隻程氏兄弟兩個人還真拖不動。顯榮見狀, 便和振理上前幫了一把。

作為總管,顯榮怕是比陸虎自己還清楚他的收入。

陸虎平時連草紙都是公中的,並不花錢。他不是掏不出六十兩來娶媳婦的人,而事實上陸虎也確是拿回了六十兩現銀。

有錢卻不肯掏,等不得不掏,便來這麼一出,顯榮氣憤地想:陸虎他爹娘不懂事,他自己也不懂事嗎?

帶著這個幌子回來,這不是明晃晃打大奶奶和他姐的臉嗎?

顯榮簡直要給陸虎一家子給氣炸了。

陸虎掙不過被拖出了正房,丟回了自己屋。

剛從莊子回來的田樹林看到陸虎的模樣頗為吃驚。他左右看看,便跟程曉喜等出了屋。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田樹林不覺歎了一口氣,陸虎是個老實人,就是有時候也太老實了。

聽爹娘的話沒錯,但得分情形。陸虎爹娘日常在桂莊,根本不了解府裡的情況。陸虎若隻管聽他們的,可是倚了草鞋戳了腳——誤事?

田樹林回屋擰了個毛巾把子給陸虎道:“虎哥,你擦把臉,然後趕緊家去傳了話再回來跟大奶奶磕頭賠罪吧!”

陸虎抱頭痛苦道:“樹林,你根本不知道大奶奶讓我傳什麼話。”

田樹林道:“虎哥,我雖是剛沒在場,但我知道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得先儘忠。”

“忠孝忠孝,自古都是先儘忠,後儘孝。”

田樹林知道陸虎腦袋整,聽不了太多的道理,便就隻講忠孝。

事實上陸虎覺得陸虎一家對娶親這件事一點也不上心。

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會有指婚,陸虎結婚要用的東西,不管是他爹娘還是他自己早就該預備起來了。

但凡今天陸虎在前之外能拿兩床新被、兩匹紅布或者兩樣首飾回來,大奶奶都不會這樣生氣——任誰,田樹林想:彆說大奶奶還是個主子了,都不願意做俗話裡“皇帝不急太監急”的那個太監!

陸虎聽田樹林這麼一說,終於在進退兩難中找到了方向,然後對照了自己今天的行事當即便出了一頭冷汗——他為了他爹娘竟是連主子都不要了。

田樹林看陸虎麵有悔意,方才試探勸道:“虎哥,你可彆怪我多嘴。似今兒大爺大奶奶親自指親這樣的好事兒若是落在我身上,我隻怕樂也樂死了——這是多大的臉麵啊!”

“不用大奶奶提,我必是要傾力將事情辦得好看才是,哪裡還能等大奶奶親自來問錢物的事呢?”

“成親後也必然要讓媳婦吃好穿好,不能比府裡其他人家差,如此方是身為大奶奶陪房該有的體麵。”

“虎哥,咱們做下人的,不說給大奶奶掙臉,但也不能給大奶奶丟人不是?”

陸虎懊悔:“樹林,彆說了,我知道我錯了!”

田樹林:“那你還不趕緊家去一趟,難不成真等大奶奶來攆?”

看兒子又跑回來,而且還是一副鼻青臉腫雙目紅腫明顯哭過的模樣,陸大田和米氏都很唬了一跳。

“虎啊,”米氏似是怕人知道的一樣悄聲問道:“你這是咋了?”

陸大田雖沒出聲,但眼光也落在了兒子身上。

陸虎鼓起勇氣道:“爹,娘,小姐讓我家來說給您二老知道。”

“小姐說這天上的鳥生蛋前都還要築巢做窩,這地上的人娶媳婦就得花錢置家。”

陸大田和米氏互看一眼,陸大田趕緊答應道:“哎!”

陸虎又道:“小姐還說過去娶媳婦不花錢的事都不要再提了,誰提她就讓誰回去過先前的日子。”

對著爹娘,陸虎雖然已儘可能把話說得婉轉,陸大田和米氏還是聽出了紅棗的怒氣。

“虎啊,”陸大田膽怯地問:“小姐是不是不高興了?”

“可這錢咱們不是已經送過去了嗎?”

陸虎心說這哪裡是錢的事?

不過這些話告訴他爹娘沒用,沒得嚇死他們。

陸虎勉強笑道:“爹,娘,那我先回去了。”

陸虎回到明霞院西院,看到廚房人已送了食盒來,知道裡麵傳了飯,不敢驚動,隻在廊下跪著。

讓人把陸虎拖出去後,紅棗也陷入了猶豫。

紅棗覺得實不該把錦書嫁給陸虎——除了雙方家庭差距太大外,關鍵還是陸虎根本不會疼人。

下意識地看一樣對麵炕上盤腿用功的謝尚,紅棗無奈揉額:陸虎人品不差,但沒家教實在是硬傷。這對比謝尚三年前,才十一歲就知道結親得給女方寫情詩送麵脂、香油、首飾頭麵以及時不是時做首歪詩來說實在是差太遠了。

真正是俗話說的“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有了陸虎做參照,紅棗忽然發現謝尚動不動就尬念一首情詩的毛病竟也有些可取之處了。

起碼謝尚知道婚前婚後都得好好經營夫妻關係,而不是跟個傻子一樣等天上掉餡餅。

“大爺,”紅棗猶豫著想跟謝尚商量陸虎和錦書的事。

謝尚卻頭也不抬地提醒道:“紅棗,你想好了再跟我說。”

紅棗聞言一怔,便聽謝尚問道:“你真打算攆了陸虎?”

謝尚不在乎陸虎,但卻不希望紅棗懊悔,畢竟紅棗可不是個狠心的人,午晌聽說錦書要出去,竟是連麵都不敢見。

謝尚倒是不介意紅棗偶爾的軟弱,畢竟紅棗是個女人,有婦人之慈是難免的。

何況這家還有他呢!

至此紅棗方才冷靜下來,然後便發現若是不把錦書嫁給陸虎,陸虎勢必就待不下去了——經了今天的事,謝尚的小廝顯榮必是恨死陸虎了,而她的小廝,若是有人,比如田樹林娶了錦書,那必是也不待見陸虎。

此外這年頭還推崇狗屁的從一而終,她若是反悔了錦書的婚事也不知道又會招來什麼意外——越想越狗血,紅棗不覺歎了口氣,心說難不成她真要把陸虎給攆走嗎?

事實上陸虎除了不是錦書的良配外,其他也並沒有大錯。如此一棒子打死,似乎也有些殘酷。

可知錯能改,陸虎又真的能改好嗎?

聽到紅棗的歎息,謝尚撩了撩眼皮——他就知道紅棗心慈麵軟,真到動真格的時候狠不下心。

晚飯後去上房請安,紅棗看到廊下跪著的陸虎,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雪褂子,抬頭看了看天——似是問天要怎麼辦?

謝尚見狀上前握住紅棗的手輕聲道:“我替你管教吧!”

紅棗:?

謝尚已然吩咐道:“顯榮,帶下去打二十板子。”

聞言紅棗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體罰,不,私刑,這在前世社會可是法律明令禁止的。

再想起板子打在皮肉上的疼痛,紅棗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感受到身邊人的顫抖,謝尚不自覺地挑起了嘴角——他就知道這事還是非得他來收尾。

“彆擔心,”謝尚安慰紅棗:“隻是給他長點記性而已!”

紅棗猶豫道:“大爺,能不能換個法子?”

謝尚輕笑道:“紅棗,俗話說‘上等人,不教成人;中等人,教成人;下等人,教不成人’。道理你不是沒有講過,可惜他聽不進。”

“由此便隻能打教了。等打出敬畏心來再讓人教他道理,倒是更容易懂——要不,俗話怎麼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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