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正月二十二)(2 / 2)

“這兒子養大了,向著媳婦就算了,謝福你是我的人,也幫著他們一起瞞著我,怎麼,你還不許我抱怨兩句啊?”

謝福…

梁上的莫非聞言不覺望天翻了個白眼,心說聽這文官說話就是費勁,罵人誇人都是一臉笑,根本分不清真假,可叫人怎麼接?

也就他這個管家受得了他!

次日一早,謝子安如常去翰林院坐班。不想才剛下轎,便被人從身後叫住。

“謝兄,”謝子安這科的榜眼祝才過來拱手道:“關於賢侄做的那個華容道,昨兒散衙後我查了一回書,發現那曹操的長相畫得及其不妥。”

謝子安…

謝福也歎口氣:昨兒晚上的臨摹白做了…

正月二十二禮部送來會試考官名錄,弘德帝看其中有謝子安的名字便隨口問道:“這個謝子安回來了?”

李順趕緊答應:“回萬歲爺,謝大人是正月十八進的京,十九銷的假。”

聞言弘德帝忍不住笑道:“回來的倒是及時!今年的雪這麼大,運河都凍結實了,他這一路可不好走

。”

李順笑道:“萬歲爺明鑒,謝大人是正月初二離的家。”

弘德帝算了算賬,點頭道:“果然,謝子安進京走了十六天,比平常多費了四五天。”

“萬歲爺,”李順躬身回稟道:“臣聽說謝大人這回是坐馬轎來的。”

弘德帝奇道:“馬轎?這什麼東西?”

李順如此這般的解說了一回,最後總結道:“萬歲爺,據錦衣衛查看這馬轎的負重雖不及馬車,但卻不會有馬車車輪打滑陷潭的情況,人坐上麵也及其平穩,沒有顛簸。如此再用釘了馬掌的馬騾來拉,走冰雪地和平地也沒啥區彆。”

“謝大人這回進京費時主要還是因為同行的其他馬車。謝大人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已吩咐管家再多做幾頂馬轎以方便以後出行。”

聞言弘德帝不禁歎道:“這個謝子安倒是跟他兒子一樣會想!”

兒子做馬掌,弘德帝心想:當爹的做馬轎,兩下裡一湊合,倒是一個適合冰雪天出行的新方式——這父子可謂是同心同德!

李順又道:“萬歲爺明鑒,臣聽說謝大人的兒子謝尚這回又做了一樣玩具叫華容道。”

弘德帝疑惑:“華容道?”

李順如此這般再講一通,弘德帝驚呆了:“還能這樣玩?”

“這什麼華容道有嗎?拿來給朕瞧瞧!”

李順趕緊拿來莫非城隍廟買的一個沒刷漆沒雕花,隻在木頭上貼了彩色人物紙片的普通華容道來——紅棗為照顧謝尚的情緒,雕花的華容道雉水城壓根不賣!

弘德帝見狀有些嫌棄,但等聽李順示範一回玩法後便推開了李順,一個人玩了近一個時辰,玩到了通關才罷。

“有些意思,”放下手裡的“曹操”,弘德帝道:“就是粗糙了些。李順,你讓修造處拿玉石做兩套

來,朕要賞給皇兒!”

聞言李順趕緊提醒道:“萬歲爺,這華容道,謝大人在京隻送了幾位同僚。”

弘德帝聽明白了李順話裡的未竟之意,有些不高興道:“朕富有四海,結果這為人臣子的都能玩,反倒是朕的皇子不能玩?”

“萬歲爺,”李順趕緊道:“臣聽說謝大人將在京城開店賣這華容道,而且這華容道人物像先隻是謝大人的兒子謝尚照著門神尉遲恭和秦叔寶畫的,不符史實也不夠生動。”

“現臣聽說翰林院的翰林學士們已重新考證了華容道時曹操、關羽、張飛等武將的鎧甲、樣貌和武器,謝大人已重畫了華容道,想必不久就能上市…”

內造處雖都是能工巧匠,但涉及曆史人物形象還原,李順也不敢輕舉妄動——沒得又被翰林院鄙視沒文化,被禦史台彈劾不學無術,連帶皇帝也跟著沒麵子。

弘德帝聽明白了李順話裡的未竟之意,也是沒脾

氣。

翰林院為天下士林之表率,禦史台為天下士林之代言,弘德帝不好衝這兩座大山發脾氣,便遷怒道:“李順,你還知道什麼,還不一氣都說出來?”

李順趕緊報告了一個好消息。

“回稟萬歲爺,”李順道:“謝大人在太平莊的暖房已經種出了綠菜,有茼蒿、韭菜、青菜以及他家鄉雉水縣的薺菜和同心菜,而且蘆蒿也長出來了,再半個月就能吃。甚至還有蠶豆苗和豌豆苗。”

弘德帝驚掉了下巴。他春祭要用的新鮮蘿卜皇莊暖房還沒長出來呢,謝子安的暖房就長出了綠菜?

“謝子安是怎麼做到的?”弘德帝不甘問道:“暖房建的跟皇莊有啥不同?”

弘德帝的私產都是李順給管著,他能說自己管的不好嗎?

李順趕緊回道:“皇上明鑒,謝大人的暖房跟皇莊一樣都是在地裡修坑道燒火升地溫。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謝大人的兒媳婦出了一個主意,讓人拿窗戶紙和

竹篾給暖房裡菜又搭了一個保溫架…”

李順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弘德帝完全聽呆,半晌方才道:“種菜要光的道理人人知道,這窗戶紙也是唾手可得,可歎京裡這些人竟不如一個十歲出頭的童養媳?”

“真是不如嗎?”弘德帝搖頭歎息:“沒想這謝子安倒是個有福的,能得兒媳婦儘心孝敬。他這個兒媳婦真是個少有的孝媳賢婦!”

弘德帝的地圖炮開得有些猛,李順趕緊匍地道:“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

弘德帝默了一刻道:“罷了!”

“今年是大選之年,李順,你從一眾秀女中留心尋幾個孝行顯著的女孩兒來。”

“雖說妻賢妾美,但太子妃人選關係天下社稷,朕還得再看幾年。所以太子的第一個側妃也得著重品行。”

李順趴地上並不起身,而是硬著頭皮回稟道:“臣鬥膽啟奏陛下,錦衣衛暗探莫非有重大天機上報,

隻因事關重大,錦衣衛雖已取證月餘,但猶不敢上達天聽。”

弘德帝怔住:“什麼天機?”

李順跪地上把謝尚那套“我還小”的理論說了一回,然後又道:“過去一個月月,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查本朝曆年進士舉人戶籍,發現隻有不到一成辦的舉人出生時父親在二十二歲到三十八這個年歲之外,而到了進士,則隻有半成了。”

聞言弘德帝忽然想起他其實不是他爹的長子。在他之前,還有四五個或夭折或壞事的兄長,而他是在他爹二十六歲時出生。

猶豫再三,弘德帝終下令道:“李順,你親自帶人查宗譜。不許聲張!”

李順授命要走,弘德帝想想又道:“等等,李順,你把謝子安的暗檔拿來,朕要親自瞧看,他家去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