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義的事(臘月十六)(1 / 2)

紅棗的弟弟李貴中開年就六歲了, 正是進私塾的年歲。

紅棗想去瞧瞧李貴林的私塾, 便問謝尚道:“大爺, 我二叔家的貴祥臘月十六小定, 你得閒嗎?”

既然紅棗開了口, 謝尚必是得閒。

到了十六這天紅棗便備了跟給李貴富一樣的酒肉魚糖表禮布匹等禮同謝尚來老宅賀喜。

李高地看紅棗謝尚能來, 自是紅光滿麵, 意氣奮發,而於氏則有些精神不振,連話也懶怠說, 隻點了點頭便算打過了招呼,竟然沒有跟往常一樣迎上前來接看禮物。

紅棗見狀頗為納罕,心說她奶怎麼轉性了?

難得今天李貴林私塾放假, 李滿囤想跟李貴林聊天, 一大早便就帶著一家子來到老宅。

時李貴中就跟李滿囤、李貴林等坐在堂屋。李貴中看到紅棗謝尚給一眾長輩見過禮,立刻上前拖住紅

棗道:“姐姐, 姐夫, 我帶你們去瞧瞧我以後念書的地方!”

紅棗站住不動, 目光看向她爹李滿囤。

李滿囤嗬斥道:“沒規矩, 現正做客呢, 哪裡能亂跑?”

“飯後再去!”

聞言李高地的臉色變了一變,心裡有些膈應。

李貴中不滿地撇撇嘴, 紅棗趕緊摸摸他的小腦袋,柔聲安慰道:“乖, 咱們都聽爹的話, 飯後再去。”

“我帶了棒棒糖來給你吃!現在就拿給你。”

聞聲碧苔趕緊送上幾袋新製的小老虎棒棒糖。

紅棗拿一包給李貴中、其他的則分給李興和、李興文、李興莊等人——紅棗的年歲雖說不大,輩分卻是不小,侄兒侄女都有好幾個了。

紅棗想著這世孩子樂事太少,加上她現開糖鋪,難得來一趟倒是拿些糖來與他們吃。

李貴中拿到糖後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然後方道:“姐姐,我剛剛已經吃過糖了。這個糖你替我先拿

去給娘收起來,留著明天再吃!”

“哇,”紅棗見狀自是誇讚:“弟弟懂事了啊!都知道糖不能多吃,一天隻能吃一塊了!”

謝尚聞言不覺撇了撇嘴,心說這有什麼了不起,他也一天隻吃一塊!

李貴中認真道:“不懂事不行!不然就會跟奶奶一樣得吃糖吃多了的病,然後再不能吃糖,還得喝苦苦的藥!”

紅棗:她奶生病了?

紅棗打量於氏,發現人好像是比印象裡消瘦。

謝尚:什麼病這麼嚴重,再不能吃糖?不是說牙疼不是病嗎?

躺著也中槍的於氏…

尷尬的李滿囤…

反應過來李滿囤趕緊打破沉寂道:“紅棗,你娘早起就在念叨你,她現在西廂房,你快過去吧!”

紅棗答應一聲去了。

東廂房見到王氏和一眾族人,彼此問過好後,紅棗挨她娘坐下。

紅棗想著她二叔家正辦喜事,一來就問病顯得有些幸災樂禍,不大好。結果沒想屋裡婦人議論的正是於氏的病。

“我婆這病難治了!”明明說的是她婆婆的病,錢氏的聲音裡卻是充滿了歡愉:“仁濟堂的趙館主都說沒法根治,隻能忌口然後加拿藥煨著來保命!”

“這麼嚴重!”陸氏聞言也驚了:“錢家的,小嬸子這心口疼也有不少年頭了,一直都平安無事,怎麼突然就這麼厲害了?”

“唉!”錢氏做作地歎氣:“這不是冬節,我大哥大嫂、紅棗、還有我當家的送了許多蜜餞點心糖果家來嗎?”

“送嗎,自然都是好意!大家都知道我婆愛吃糖,家常沒事都要泡點白糖水或者生薑紅糖茶喝喝!對哇?”

眾人紛紛點頭。

錢氏滿意道:“似咱們做兒子媳婦的家裡條件好了,手裡有點閒錢便就想孝親,逢年過節買點糖來給爹娘甜甜嘴。結果誰想到我婆會吃太多給吃病了呢?

“城裡的趙館主說這糖好吃歸好吃,但不能多吃。吃多了除了害牙,還會得那個什麼消渴病!”

不少人疑惑:“消渴病?”

錢氏:“據說消渴病的開初就是覺得口渴,想喝水。”

“得了這個病的人原不能吃糖,隻能喝白水。但我婆她不知道啊,她一覺得口渴就喝糖水,導致這病越來越重!”

“那趙館主說先我婆說心口疼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得病了…”

聞言紅棗心說:這不就是糖尿病嗎?

糖尿病是慢性病,即便是前世,也沒啥根治辦法,隻能靠人工注射胰島素維持。

紅棗能知道是糖尿病的治療方法是高中生物老師講過——至今紅棗還記得在那個國人還沒得過炸彈之父獎章的時代那位老師為國家技術人員發現“牛結晶胰島素”人工合成方法卻沒有申獎的一聲歎息。

再由想起糖尿病的可怕並發症——紅棗早年喜歡

的一個藝人就因為這個病截肢進而早逝。紅棗下意識地想起謝尚,心說謝尚的糖吃的也有點多,往後她得看著點。

這世不說胰島素了,連最普通的靜脈注射針劑都沒有。生這毛病不是一般的麻煩。

錢氏又道:“趙館主說我婆往後若想多活幾年,從現在氣就得忌口,不吃糖!”

“而且除了一般的糖,但凡是甜的,就是帶甜味的都不能吃,似桃酥、梨膏糖、蜜餞、豆沙粽、重陽糕,甚至連棗子、桃子、蘋果、桔子都不能吃。”

聞言眾人一片驚歎,紛紛問道:“連棗子、桔子都不能吃?這還有啥能吃的果子嗎?”

錢氏誇張搖頭道:“可不就是沒有?趙館主說似我娘這種情況,也就夏天能啃根黃瓜。至於西瓜、葡萄、石榴這些,連碰都不能碰!”

“對了,趙館主還說白米飯也是甜的,要少吃,最好是不要吃,改吃玉米麵!”

聞言王氏好懸沒笑出聲來——即便已經聽錢氏說了好幾回,王氏依舊抑製不住心裡的歡喜。

往後她男人送再多東西來老宅,王氏暗想:她婆都隻能看不能吃。

該!王氏恨道:饞死她!

讓她婆以後再吃不成獨食。

王氏對於分家前她婆連她自家林地樹上摘的果子都不肯分幾個給紅棗充滿了怨恨,心說:還是這俗話說得好,“吃獨食害獨瘡”,活該她婆得這個啥都不能吃的毛病!

有人問:“錢家的,你娘這個病要吃藥嗎?”

“吃啊!病成這樣了怎麼能不吃藥呢?”錢氏叫屈道:“上回趙館主給開的什麼八味地黃湯,整花了一兩銀呢。這湯裡有八種藥,我就記得有枸杞,還有一味藥就是我們大哥莊裡長的那個□□花。”

“藥鋪裡的藥多貴?咱們莊戶人家都是能省一點是一點對哇?枸杞不用說咱們自家都有的,再就是□□花前兒我大哥大嫂也拿了許多來給我娘,讓她日常泡水喝!”

想著那□□花泡水後連豬都不吃的苦澀,紅棗實在是忍俊不禁,心說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先她奶給她爹娘吃了那許多苦頭,現她爹娘還她奶苦菊花,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時於氏過來坐席,族人和親戚少不得又關心一回——把錢氏剛剛的話跟於氏本人再證實一回。

於氏實不想多談她的病。她清楚知道這群人的本性——表麵關心,誰知道轉臉背後會跟人編排她些啥?

何況吃糖吃太多而得病,本身就是一個罕見的話柄。

於氏實在是恨透了錢氏的那張嘴,但眼下於氏卻還得打起精神來應付…

開席的時候,陸氏要給於氏斟酒,於氏苦笑著拿手捂住了酒杯,無奈道:“我現吃藥呢,不能喝酒喝茶!”

陸氏恍然大悟,連忙自我檢討道:“對對對,剛我竟然沒想起來。”

李玉鳳無聲無息地捧來一碗枸杞菊花茶給於氏——紅色的枸杞、黃色的菊花泡在白瓷茶碗裡,看著還挺美。

於氏告訴陸氏道:“我現都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