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的野心(二月二十)(1 / 2)

上車回家的路上, 紅棗給謝尚講了一回消渴症, 最後言道:“大爺, 這個糖吃多了沒益處, 往後倒是少吃些吧!”

謝尚道:“可我現都一天隻吃一塊了!”

言外之意他其實吃得已經很少了, 根本沒啥好再減的。

但紅棗什麼人, 還能叫數字給難住?紅棗立言道:“那我讓人把糖做小些好了。”

謝尚…

紅棗說到做到, 第二天謝尚便發現自己的糖由原來的食指長兩指寬變成了兩指長一節食指寬,不覺與紅棗抱怨道:“紅棗,這糖也做太小了吧?”

紅棗不為所動:“不小了, 大爺,我專用秤稱過了,這一塊足抵六塊薄荷糖呢!”

謝尚說不過紅棗, 隻能賣可憐道:“紅棗, 這大過年的家家做糖,而你真的要連糖都不給我吃嗎

?”

紅棗見謝尚說的可憐, 終退讓道:“好吧, 那你過年期間, 就是正月十八之前一天可以吃兩塊。不能再多了!”

謝尚不甘心:“那你給你弟的糖呢?”

紅棗扶額:“做的跟給你的一樣大, 行了吧!”

謝尚再挑不出理, 隻能暫時認了。

謝尚覺得紅棗可能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糖那麼好吃, 怎麼會有可怕後果!

謝尚為了說服紅棗跟來給他爺診平安脈的郭館主打聽消渴症,結果沒想過郭館主所言比紅棗講的還更嚇人——醫者父母心。郭館主知謝尚愛吃糖, 便把某些不好對病人直言的話酌情告訴了謝尚一點。

比如病後期身體被蚊子叮個包都可能導致潰爛之類。

謝尚聞言自是大驚失色, 把對糖的喜好都嚇掉了一半。

謝尚想著他爹也愛吃糖便給他娘寫了一封信,而對於他好容易跟紅棗討來的過年福利,他也忍痛給了顯榮…

二十六紅棗去桂莊送節禮。王氏告訴紅棗道:“紅棗,你三嬸打算請城裡的洪媒婆給金鳳說人家。”

“洪媒婆?”紅棗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王氏提醒道:“就是給你說親的那個洪媒婆。”

紅棗總算想起來了,奇怪問道:“為什麼找她?咱們村不都是找祝媒婆嗎?”

王氏解釋道:“金鳳不是裹了腳嗎?她必是得嫁城裡人,祝媒婆日常隻給咱們莊戶人家說親,如何能說城裡的婚事?”

紅棗深想一回後問道:“娘,桂圓明年也到六歲了。三叔三嬸不會再給桂圓裹腳吧?”

王氏擺手道:“不會!再不會了!”

“就是金鳳,你三叔三嬸現也都悔死了。紅棗,你都不知道這金鳳為了這個腳遭了多少罪!”

“彆的不說,隻一個夏天,人穿一層布都熱得不

行,金鳳兩隻腳卻還得層層裹著——金鳳的腳每天都要上藥粉子,不然就爛!”

“你看這幾年咱們族裡、村裡可再有人裹腳?”

“現你三叔三嬸就希望能給金鳳找個不錯的城裡人家,哪怕多貼嫁妝,不能叫金鳳白吃了這份苦!”

聞言紅棗歎口氣,實在是無話可說,隻得歎息道:“好歹桂圓是不用裹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王氏點頭道:“就是這話了!”

家去後,紅棗和謝尚道:“大爺,明年娘過四十整壽。《雉水謝氏中饋錄》初稿我已經寫好了,現拿給你,你得閒給寫個序?”

“好!”謝尚極乾脆地答應了。

一時紅棗拿了書稿來,謝尚翻一遍目錄,入目“柳月菜、杏月菜、桃月菜、槐月菜、蒲月菜、荷月菜、瓜月菜、桂月菜、菊月菜、陽月菜、葭月菜、臘月菜”等目錄名忍不住笑道:“紅棗,你這《中饋錄》怎麼是按月份排的?”

謝尚此前看過的《中饋錄》目錄都是報菜名。

“這不是方便嗎?”紅棗理所當然道:“大爺,我看史書分編年體和紀傳體,就想著菜分時節,不同的時節吃不同的菜,把菜單子按月來編排用起來省事——用時就跟翻黃曆一樣直接翻到當月就行了!”

紅棗的目的就是寫一本實用操作手冊,而不是使用者翻半天書發現這個沒有那個沒有,依舊不知曉今兒吃啥?

謝尚聞言覺得挺有道理,點頭道:“你這個想法有新意,一會兒我在序裡提一下。”

紅棗聽說自是高興。

翻到柳月菜部分,謝尚看紅棗寫“正月銀柳插瓶頭,故而正月又稱柳月。柳月為新春之始,農之所先…有暖棚的人家,常年有鮮菜可食…新春宴席可用以下菜色:冷盤…熱炒…溫鼎…火鍋…醬料…附常見暖棚製作方法…附簡易暖棚製作方法…”,不覺笑道:“紅棗,你把這窗戶紙做簡易暖棚的法子寫上了,往後咱們莊子裡種的菜可是要賣給誰呢?”

現紅棗謝尚名下六個莊子都搭了簡易暖棚種菜,

除了自吃,還擱鋪子裡賣,價錢是春夏時的三倍都還不夠賣。

紅棗覺得謝尚提醒的對,商量道:“要不把這塊抽掉?”

謝尚想想道:“留著吧!咱們平時還專門拿錢出來做好事,現把這個法子告訴人,讓有菜地的人家常年都能吃上菜,就當給娘積福了!”

自從聽了李春山的話,謝尚也想做件濟世利人的好事,現有機會,而且還能捎帶上他娘的名聲,自是萬分願意。

謝尚看紅棗這本中饋錄每個的條目除列寫了當月的時令菜肴和節慶酒席的菜色外還寫了主婦們每月的家常,比如二月清明醃鹹鴨蛋、三月采野菜、四月泡梅子酒、五月包粽子、六月曬醬曬乾菜、七月製冰碗、八月做桂花糖、九月做重陽糕、十月製皮蛋、醃鹹菜,冬月磨粉打湯、臘月醃肉等——基本上看完這本《中饋錄》,從不進廚房的謝尚對於一個主婦每月的

活計就有了概念性的認識:謝尚終於知道他冬天吃火鍋用的各色調味醬不是憑空出現,而是紅棗從半年前就著手準備了!

“紅棗,”翻完書,謝尚有些感慨:“原來你和娘每月都要操持這許多事!”

紅棗毫不謙虛地譏笑道:“大爺,這才到哪裡?一家子人每天的衣食住行,這不過才是一個食罷了,而且還隻是個大概——篇幅有限,不過擇幾樣重要的寫寫罷了,哪可能把咱們家的菜色全寫進去?”

謝尚無辜道:“怎麼說篇幅有限呢?這印厚點不就行了?”

“而且衣、住、行你怎麼不寫?”

紅棗笑:“大爺,這書寫厚了,價錢就大,難賣。所以我想分開來寫,就按‘衣食住行’的名目分寫成四本——也算一套《女四書》了。”

“噗——”聞言謝尚一口茶噴了出來。

紅棗…

“紅棗,”謝尚一邊拿丫頭們遞來的帕子擦臉一

邊忍不住地笑:“紅棗,你這口氣也太大了!”

“一套《女四書》?哈哈…”

興頭上的紅棗被謝尚嘲笑的何很不高興。她黑著臉問道:“怎麼,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不可能!”謝尚道:“《女四書》是女子立身之道,而紅棗,你寫的隻是一本《中饋錄》。”

紅棗不服氣:“《中饋錄》怎麼了?就算我文采立意都不及先賢,《女四書》寫的比我這本《中饋錄》厲害,但這曲高和寡——大爺,比如你念的《四書》,講的聖人之言又怎麼樣?還不是賣不過《三百千》?”

“似咱們雉水城幾乎家家都有《三百千》,但有《四書》的能有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