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人以漁(二月二十)(2 / 2)

“咱們族這就要再多一個讀書人了!”

“滿囤真是太爭氣了!”

聽說長子中了,李高地一時間頗為茫然。

一天私塾都沒讀過的長子咋就能中了縣試呢?李高地實在想不通。

這縣試哪是那麼好中的?李高地心說:即便聰明如貴雨,六年私塾念下來,花費好幾十吊錢,卻是連個一場都沒能中!

先貴林也是。

難不成滿囤其實比貴雨、貴林都更聰明?

不自覺地,李高地開始回憶長子的長相——紅黑麵皮、粗手大腳、矮短身材、高聲嗓門,就沒一處似個讀書人……

“弟,”李春山回身叫李高地道:“趕緊地,拿上東西去桂莊賀喜。”

“照貴林前頭的例,一會兒去賀喜的人必是不少,咱們可不能落於人後!”

“哎!”李高地趕緊答應。

被李春山催著,李高地倒是把糕粽團園早早備下了。

隻李滿倉在城裡賣菜還沒家來,李貴雨在村學堂教書也不在家,李高地便去李貴林私塾叫了李貴祥和李貴吉來家幫他拿東西送到桂莊,順帶見見世麵。

李貴林聽說李滿囤中了也是高興,不過對於一屋孩子不好走開,便單獨又叫了李貴中出來。

李貴富看李貴祥、李貴吉兄弟被他爺叫走,然後李貴林又來叫李貴中,便跟著李貴中一起出屋後方才問道:“師傅,可是滿囤叔中了?”

李貴林沒想李貴富一口便道出緣由,頗為詫異。他打量李貴富兩眼,方才點頭道:“是,滿囤叔中了縣第二十一名。”

李貴中聞言立就笑了,高興插嘴道:“師傅,我爹中了,那我可要跟你告假回去給我爹賀喜了!”

李貴林點頭道:“現春耕,官道上人多車多。我爹一會兒要同二爺爺、三爺爺一起去你家賀喜,你且和他們一起走!”

李貴富一聽趕緊道:“師傅,我娘昨兒就備好了禮,說等滿囤叔中了便叫我送去。我今兒也得跟您告假!”

李貴林點頭道:“好!”

李滿園去了府城。李貴林對於李貴富能在父親出門的時候能想著頂門立戶,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李高地家去拿東西必然得通過於氏和郭氏,於是於氏和郭氏也都知道了李滿囤中了縣試,一時間麵笑心苦自是難免。

王氏自男人早起出門後屁股就沒挨過凳子。

李桃花和王氏一樣,立在客堂的橋前遙望桂莊大門等消息——李桃花也盼著李滿囤通過縣試,真正的揚眉吐氣。

先她哥的發家被不少人歸結為運氣,李桃花想:故而對她哥豔羨的人多,真心佩服的人少,但這一回她哥縣試能中,憑的可不隻是運氣而是本事了。

再沒人能說酸話!

當然李桃花更盼望著兒子陳玉能中——如此她們陳家在青葦村的地位才能有根本改變,不再受其他大姓欺負。

不過這回陳玉五場試都沒能考進前三十,注定無望,隻能期待明年再搏了!

好容易等到李滿囤家來,王氏不待騾車駛近,老遠便朝著騾車奔了過去,邊跑還邊扯著嗓子急切問道:“老爺,怎麼樣?中了嗎?中了吧!”

李桃花也跟著跑了過去。

見狀李滿囤從騾車裡探出身來揮手道:“中了!中了!”

聞言王氏不跑了。她停下腳步,理順剛被風吹亂了的衣襟、裙擺和發髻,然後等騾車駛近後對李滿囤深施一禮,學雲氏一般輕言細語道:“妾身恭喜老爺高中!”

她男人現雖還沒得功名,王氏暗想:但能過縣試,就是雉水城公認的讀書人了。

她作為讀書人的娘子,也得進退有禮,行不露足,笑不露齒才好!

對於王氏的突然變臉,李桃花頗為側目,李滿囤卻很受用——他現是中了縣試的體麵人了,媳婦也得端莊文雅才叫像話!

“太太,”李滿囤也和氣道:“剛貴金去城裡看榜,我剛順路捎了他回去。一會兒想必爹、二伯、族長幾家人都要來賀喜,紅棗得了信怕是也要來,你且安排幾桌席,免得一會兒客人來了手忙腳亂!”

“哎!”王氏趕緊答應。

果然沒一會兒,三房近親就全來了,再一刻,紅棗和謝尚也都到了!

李滿囤自覺此回能中縣試,全托賴紅棗早年給的《四書綱要》和謝尚先後兩次給的五篇文章,故而對女兒女婿兩個人是越看越愛,越愛越看,簡直是喜愛到骨子裡了。

人多不好說話。紅棗難得家來一趟,便待散席後多留了一刻。

“娘,”紅棗問王氏道:“爹這回會請席吧?”

王氏笑道:“必是要請的!除了咱們族人,還得把貴林和他那個給你爹做保的秀才朋友好好請上一請!”

“再還有村裡的裡正裡甲們也得請一回!”

紅棗問:“娘那這請客的日子定了嗎?”

王氏敏感問道:“怎麼,這日子有什麼說法嗎?”

紅棗笑:“沒什麼。隻是今兒我婆跟我暗示說你這邊若是擺席的話她想來賀喜。”

“隻我婆先前定了三月初六進京的日子。”

“你婆能來真是太好了!”王氏歡喜道:“這些年我們吃了你婆多少席?竟然沒回請過一回!”

“這事我必得跟你爹提,讓他把日子訂在二月,絕不耽誤你婆進京!”

紅棗眼見完成了任務,正待提出告辭,不想一直在堂屋說話的陳玉忽然進屋來行禮道:“舅母,且容我和表妹說幾句話。”

陳玉的要求不合乎常理——什麼話,王氏想:不能提前讓她這個舅母或者他娘桃花代為轉達?非得親自來說?

這讓她女婿怎麼看她閨女?

王氏很不高興,但看到堂屋裡的謝尚已經回頭瞅臥房這邊的動靜就沒開口——開口同意肯定不好,但阻止更不好,好似真有不能大方講的話一樣。

李桃花聞言也是心中一驚,心說:男女大防,兒子跟紅棗能有啥話要講?該不是想跟紅棗再討要她女婿的文章吧?

這死孩子,怎麼能這樣?這可是叫紅棗難做?

與王氏一樣顧忌著謝尚就在堂屋,言語阻止已然來不及,李桃花隻能拚命地衝陳玉使眼色。

紅棗起初也是驚訝,但想起陳玉此回下場無功,便猜想到了陳玉的來意,坦然笑道:“二表哥請講。”

陳玉深施一禮道:“先謝表妹上回贈的《四書文理綱要》,隻可惜我天資愚笨,至今學無所得,辜負了表妹的美意!”

“二表哥此言不妥。”紅棗不客氣地批駁道:“上一回的《四書文理綱要》原是我家大爺聽說大表哥憂心自己學識淺薄誤人子弟,所以拿了自己曆年念《四書》的心得筆記給我,讓我轉交大表哥以期作些助力。”

“二表哥既從此書收益,原不該謝我,而是該謝我家大爺,這書的原主人才是!”

陳玉沒想紅棗竟然不居一點功,一時有些怔愣,但他不甘心半途而廢,執著道:“多謝表妹告知實情。”

“再就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表妹成全!”

“二表哥,”紅棗打斷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討《五經文理綱要》?”

陳玉大喜,施禮道:“表妹明鑒!”

“二表哥,”紅棗道:“雖然我家大爺沒和我提過這本《五經文理綱要》,但以我對我家大爺的了解,我相信這文章必是有的。”

“但為你將來計,”紅棗淡定道:“我卻是不能替你討,而且我還會勸說我家大爺不將此文給你!”

“為什麼?”陳玉急道。

“二表哥跟我討這篇文,”紅棗沉著道:“必是看我爹這回縣試第二場中了縣第二吧?”

陳玉聞言一呆,而李滿囤思起當日之事,臉色登時變得難看——合著陳玉那日出言是在試探他?

他目的就是貴林的那本《五經解析》!

“二表哥,”紅棗直言道:“我不怕告訴你。我當初給我爹的也隻一本《四書綱要》,並沒有你想的《五經綱要》。”

“說實話,我爹第二場能考縣第二,卻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我由此也更為歡喜。”

“不管是我爹還是我貴林哥兩人中的誰,或者根本就是兩人一起擬出了《五經綱要》,我都高興,說明他們真是看懂了《四書綱要》,並且能舉一反三,學以致用——如此方不枉我家大爺辛苦作出的文章和贈文時的心意。”

陳玉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如他所想他舅手裡確是有《五經綱要》,但卻不是紅棗給的。

不過最讓他傷心的是紅棗說他不配讀她男人的文章。

看到陳玉的垂頭喪氣,紅棗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喝口水潤了潤嗓子,紅棗方才柔聲道:“二表哥,我知道縣試兩場考的是《四書五經》,但我隻送《四書綱要》不送《五經綱要》並不是疏漏。”

“古人雲: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四書綱要》這篇文包含了常用的文章學習分析方法,但凡讀懂掌握,自能運用到解讀其他文章上——不然天下文章千千萬,難不成要出千千萬本《綱要》?”

“二表哥,你若真有心向學,就彆跟我、我家大爺或者我爹討要什麼《五經綱要》,而是想著自己怎麼寫才是。”

“待寫出《五經綱要》後再想想怎麼推及到作文章上。”

“我看二表哥縣試三篇文的成績一篇比一篇好,想必也是讀過我家大爺拿來的兩篇作文,見識過我家大爺於一篇文章所花費的精力和心血了吧?”

“二表哥,想我家大爺出身富貴,不誇張地說是含著金湯勺出生,一輩子都不愁吃喝。偏他卻還能如此勤奮上進!”

“所以,二表哥,你告訴我你有什麼理由不刻苦勤奮,能隻想著做伸手黨,得現成的功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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