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氣度(四月初九)(2 / 2)

“你說什麼?”陳玉回頭問李貴雨:“什麼謝家做文章的法子?”

李貴雨:“就是去歲我大伯給你的他女婿家作文章的法子。”

陳玉看大街上還有人,說話不方便,終讓李貴雨進了鋪子,然後又關好門後方才奇怪問道:“我姓陳,你想要謝家的東西自當找謝家人才是,你找我乾什麼?”

李貴雨鎮定道:“陳玉,我知道你手裡有。我從去歲看到你縣試第三場、第四場文章都上榜就知道我大伯一準給了你這樣的東西。”

火光電石之間,陳玉恍然明白李滿囤過去一年都遠著他的原因——必是李貴雨又給他舅找事了!

陳玉厭惡地看著李貴雨,委實想揍他一頓,但思及此事的後果,陳玉竭力壓下心裡的怒氣拒絕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想?但我告訴你,沒有!”

“何必呢?”李貴雨拿出賣菜時跟婆姨們講價的耐心勸說道:“橫豎你又不考了。給了我,你還能換些錢使,不好嗎?”

陳玉怒道:“李貴雨,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你自甘下流是你的事,但也彆把彆人看得都跟你一樣。”

“而且誰告訴你我不考了?我隻是還沒準備好。《五經》還沒能背得跟《四書》一般精熟而已。”

“你還打算考?”李貴雨打量鋪子沒法相信。

陳玉覺得有必要打消李貴雨的疑心,便從鋪子櫃台下拿出他默寫的《四書五經》給李貴雨看,然後言道:“這有什麼奇怪?如你所說,我去歲考的成績並不差——怎麼說都比你強。”

“似你這樣的都沒放棄,我又如何會放棄?”

李貴雨……

“但我自知我背默功夫不到,所以今年才沒下場。似過去一年,我每天都在默背《四書五經》。你現看的這一套是我近來默背的。現隻有七本,等其他兩本再默好了,我就送到城裡書鋪換些紙筆錢。”

“我可不似你,乾不下霸占親大伯家業的事,說不得過日子得精打細算些,卻沒想叫你誤會了!”

看到筆跡工整得好似印刷的手抄書頁,李貴雨知道今兒是討不到好了。

李貴雨灰溜溜地離開了陳玉的鋪子準備回家,但轉念又跑去了南城一趟,尋書鋪掌櫃問了一回手抄書的價錢。

聽說一套手抄《四書》可以賣兩吊四串錢,李貴雨算了一回紙墨的成本便覺得這活他也能乾——以後不僅買紙墨的錢可以省了,而且還能賺個六百錢的零花呢!

李貴雨覺得他今兒進城雖沒得到謝家做文章的法子但也不算空跑一趟。

謝尚四月將去府城,顯榮清明過後便出發去府城打前站——看著人收拾整理謝子安在府城貢院旁的房屋以備謝尚謝知微和李滿囤入住。

謝尚為了替紅棗抬身價有意拉扯嶽父李滿囤一把,便邀李滿囤到府城後一起住,然後又想著這回去府試考試的族人不少,他邀了嶽家卻一個族人都不邀有些難看方勉強邀了他十三爺爺謝知微。

至於其他人,謝尚就以房屋狹小住不下這許多人為由甩手不管了。

對此老太爺竟然是頗感欣慰——畢竟謝尚好歹還顧忌麵子邀了他的老兒子,若換作他大孫子謝子安,可絕不似謝尚這般好說話,這宅子前麵可是空了七八年!

對於顯榮去府城紅棗隻發放了謝尚春天用的鋪蓋。

府城離得不遠,紅棗想:夏天的寢具很可以過一個月重新洗燙後再送去。

四月初二,謝尚、李滿囤和縣裡去歲今年中的其他五十八個人一起去了府城。

謝尚前腳走,紅棗後手便叫了陸虎、張乙等人來讓他們小心門戶。

五福院雖是大宅的主院,但由此出入的閒雜人也特彆多——若是不留神鑽進個人來,紅棗想:可就不好了。

晚上紅棗如常的去天香院給大老爺和大太太請安,然後又一起去給老太爺問省。

老太爺看人都在便道:“我年歲一年大似一年,精力卻大不如前。正好尚兒去府城考試,我也趁機養養身子。”

“知道,你如今也有了年歲,也到了保養的時候,以後晚上沒事你和你媳婦就都彆過來了。”

“似子平、允青、允芳、允怡你們幾個乘機好好溫溫書。這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你們也都在家溫書,隻初一十五再來吧!”

“橫豎我這裡有尚兒媳婦照看著,她辦事妥當,你們儘可以放心。”

“再說你們老爺和太太白日裡還來呢!”

一席話聽得紅棗目瞪口呆,心說:雖然俗話都說“人走茶涼”,但老太爺這臉變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紅棗尚且如此,似謝子平等人的失落就更彆提了——才剛想趁謝尚不在和老太爺養養感情呢,誰曾想老太爺就閉門謝客了?

看到男人不得臉,女人們的臉色也都不好。但老太爺是絕對的權威,並沒人敢當麵質疑。

大老爺謝知道見狀道:“爹,既是這樣,尚兒媳婦往後晚上也不用來天香院問安了。尚兒不在家,他媳婦一個人倒是早些關了院門的好!”

老太爺點頭:“就是這話了!”

至此紅棗方才知道老太爺趕人是為了她,心中感動不提。

謝子安在府城貢院街的宅子是個三進三出的標準院落。前院十一間給下人住,主院自是給謝尚住,李滿囤和謝知微和隨行下人都安排在後院。

先李滿囤陪李貴林來府城考試都是入住在客棧。客棧人多,即便都是考生,但府試三場,院試三場,每場下來都免不了有人失意買醉,吵鬨在所難免。

現入住謝家的大宅,李滿囤卻隻覺得清靜——似他在家還有兒子李貴中煩擾呢,而在這裡卻隻聞得院裡海棠花樹上的鳥叫。

怪不得謝家的孩子大了都要在外書房念書,李滿囤心說:確是內宅沒有的清靜。

四月初九下場府試第一試,謝尚做為縣案首被點名和其他八個縣的案首坐到了考棚第一排正對府台大人陳紹公案的地方——沒錯,這世的府試考試座位安排就是根據縣試成績,成績越好的座位越考前,以方便主考官取材。

一府案首是一府的體麵,除了會做文章,還得平頭正臉,舉止端莊,當然再有些其他才藝名聲就更好了——如此方可為一府讀書人之表率。

陳紹早知道謝尚,他三個兒子人生背的第一本詩集就是謝尚早年編的那本《七巧板拚法圖鑒》,而他個人也極喜歡《華容道》以及謝尚作序的《火燒赤壁》話本。

陳紹對謝尚先始印象挺好,但此番雉水縣縣前十八個姓謝,陳紹為防治下出科舉大案卻不敢掉以輕心——他把謝尚安排在了最中間,他抬眼即見的位置上以確認謝尚的真材實料。

看到謝尚隨著差人的點名從人群中走出,一身青衣直裰飄逸清雅,豐神如玉,趨步上前卻不顯急躁,與己行禮風姿綽約,語聲朗然,陳紹不覺撚須點頭,心道:不怪鄒進不避嫌也要取謝尚為案首,隻看他這幅舉止樣貌確可為一縣士民表率。

一時九縣案首二十個人齊齊落座,陳紹目掃全場,心中謂歎:無論舉止長相,還是既有名聲,在座人中確是數謝尚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先鄒進不避嫌地取了謝尚,今兒他,陳紹握緊了拳:且先看了謝尚的卷子再說。

一排二十張案桌,李滿囤作為雉水縣第二十一名坐在了第二十一排,抬頭都看不清主考官鼻眼的地方,但李滿囤老爺卻覺得特彆滿足——他今兒也算是跟朝廷四品的知府大人平起平坐了!

這輩子有這麼一回,他知足了!

一時試卷發下,一眾考生拿到卷子後有的看卷子、有的磨墨、還有的邊看卷子邊磨墨或者看兩眼卷子磨一會兒墨,然後再看兩眼卷子——總之芸芸種種,啥樣的都有。

陳紹不動聲色地打量案下考生的動作神態,重點關注正對著他的謝尚。

陳紹看謝尚極快地便掃完了卷子,然後方拿水盂往規製硯台裡注了水,拇指中指捏墨,食指抵緊,以標準的磨墨姿勢跟在家一般打圈研磨起來——這對比周圍人快速地拉直線磨墨動作實不是一般的氣定神閒。

哎——陳紹歎息:隻衝謝尚的這份從容氣度,同等級卷子必是要取他為首了!

不然就不是避嫌,而是沽名釣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科舉苦心準備的謝尚做夢都沒想到他竟然是因為臉而被取中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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