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氣度(四月初九)(1 / 2)

第二場縣試謝尚再次中了縣第一, 接著第三場、第四場、第五場謝尚都勢如破竹一般全中了縣第一,成了今春年無可爭議的縣案首。

當大紅喜報在劈裡啪啦的爆竹聲中被糊上門牆,謝尚不為人知地舒了一口氣——這科舉的第一步他算是邁過來了,下一步便是府試。

鞭炮聲還未沉寂, 李滿囤就拿著糕粽坐著騾車上門賀喜來了。

自從看到第四場的成績,李滿囤就堅信謝尚能中。他也不等第五場榜單出來,昨兒便讓人做好了糕粽, 今兒一早就拉進了城,如此竟成了衙門喜報之後來賀喜的第一人。

謝尚引李滿囤來正院見老太爺和大老爺。

李滿囤一見謝老太爺便不由自主地下跪磕頭道:“請謝老太爺安!”

謝家人這回包攬縣前八,李滿囤以為看到了活的《滿床芴》, 不由愈加盲目崇拜謝老太爺了。

謝老太爺高興道:“李親家,快起來。尚兒快替我扶你嶽父起來!”

李滿囤站起身後正待寒暄,就聽得外麵的銅鑼聲, 卻是衙役給縣第二謝知微道喜來了……

“你們老太爺, ”午席後李滿囤一進西院就和接出來的紅棗感歎道:“好福氣!福、祿、壽、多子孫不算,子孫還多能成才——這樣的大福, 少有, 真正是世間少有!”

其實李滿囤中午忙著聽人說話並未敢多喝, 但氣氛使然,李滿囤依舊有了適逢其會,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飄飄然。

抬眼看到院裡開得金紅的四季桂,李滿囤省起這是紅棗去歲剛搬的院子,忍不住讚道:“紅棗,你現住這院子的花木倒是比先前院子的出眾!”

“這桂花開得好, 你女婿今春可不就折桂了嗎?等秋天再開一波,你女婿鄉試一準繼續折桂!”

聞言謝尚笑道:“嶽父,借您吉言!”

李滿囤哈哈笑道:“尚兒,你學問好,不用謙虛!”

進屋坐下,李滿囤看到炕頭的一本《直庵堂文錄》不覺多看了兩眼,謝尚見狀問道:“嶽父,您也在讀這本《直庵堂文錄》?”

李滿囤搖手謙虛道:“沒有,沒有!我就是看著這名有點熟,好似,對了,就在剛剛的酒席上還聽人提過!”

謝尚聽李滿囤說得耿直,忍不住笑道:“嶽父,主持府試的府台大人自號‘直庵’。這本文錄裡收的便是府台大人的兩榜文章和詩詞。”

“嶽父既然下月要去府城參加府試,這本《直庵堂文錄》可不能不讀。”

隻讀了前歲《科試優錄》的李滿囤……

聽了謝尚的話,李滿囤終於明白剛席麵上人口裡說的背下直庵文章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不禁有些懊惱:這麼簡單的事,他此前怎麼都沒想到?

謝尚看李滿囤的神色便估計到他沒有。

“顯榮,”謝尚吩咐道:“你去我書房新拿一本《直庵堂文錄》和《思源集》來。”

“嶽父,”謝尚轉與李滿囤道:“府試之後是院試。院試大宗師的文章可巧我手裡也有。今兒正好一起拿給您。”

為了方便,似這樣的科考小眾書籍謝尚都會一氣買兩本,一本放外書房,一本放內書房,以免拿來拿去的麻煩。

謝尚想著雉水城書鋪雖也賣時文,但種類有限,不一定有貨,便把自己外書房隻用來背默的書贈給李滿囤——橫豎他這兩本文錄都已經背透了。

李滿囤聞言自是千恩萬謝——市麵上文集千千萬,若不得謝尚指點,他是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先李貴林念的也都是府城禮房出的新科秀才的文章。

得了書後李滿囤沒多呆便告辭家去了——光陰寶貴,不論女婿還是他現都不得暇閒聊。

送走李滿囤回來,謝尚又跟紅棗討要賀禮。紅棗便讓人拿出一個雕著“連中三元”圖案的紅漆箱子來。

“大爺四月將去府城科考,”紅棗道:“這一個旅行文具箱可方便大爺收納筆墨紙硯。”

看到文具箱外表雕花描金,內裡小格分門彆類,存放物件一目了然,謝尚不禁愛不釋手,對著箱子開開關關好一刻。

“紅棗,”謝尚忽想起一事立刻問道:“嶽父將和我一起去府城。這個文具箱你是不是也送他一個?”

紅棗扶額,無奈道:“大爺說的是,我也給我爹準備了一個書箱。隻尺寸小些。花樣則是我爹喜歡的‘麒麟吐書’。”

“此外我還讓張乙安排人在爹的梁莊做了不少準備售賣。不過大爺放心,不管這書箱賣多少個,這‘連中三元’的圖案就隻你手裡這一個!”

如此謝尚方才展顏笑道:“紅棗,你真是太有心了!”

不有心行嗎?紅棗心裡吐槽:你什麼德性,我還不知道?

幸而她爹不似謝尚這般占強,不然她真是難弄了!

陳玉一個人守著鋪子走不開。他在傍晚鋪子下板後方才跑到縣衙布告欄前看榜。

看到謝尚的名字在左右謝姓人的眾星捧月之下高掛榜首,陳玉回想起兩人頭回見麵時的場景,不覺輕歎:原來這就是“詩書為業”!

不過一年光景陳玉便經曆了從長衫學生到短衣小鋪主的人生巨變,深刻體悟到謝尚當年一句“詩書為業”後的自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道理。陳玉無奈地想:但實際裡無論讀書還是生活都少不了錢。一般人年歲一到為生活所迫就必得離開學堂自謀生計,而不能似謝家人一樣衣食無憂,專心科舉,把富貴一代接一代延續下去。

不怪一城人都推崇謝家——思及往事,陳玉心中慚愧:當初他是如何得無知無畏,才能那樣的鬼扯?

他先不懂裝懂早就錯了,隻盼他的兒子將來彆似他一般犯蠢,所以他必得留在城裡,繼續讀書。他這一生雖成而不了謝尚,但還可學他舅白手起家。

他舅李滿囤原也隻是一個莊戶,但自發家有錢後用功上進,現連縣試都過了。

拿定主意,陳玉正準備離開,不想一扭頭卻看到了李貴雨——李貴雨在陳玉身後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李貴雨現在村裡學堂教書,而縣試一場就要考一天。李貴雨在縣試前兩場成績出來後自覺今科無望便就沒有再考 ——村裡異性很多,想他這個差事的大有人在。李貴雨不敢給孩子放假太多,以免被人挑理。

似今日發榜,李貴雨也是等下課後才匆匆進城來看——午晌他爹對榜單一掃而過,隻知道縣前十有八個謝家人,其中謝尚中了縣案首,其他七個卻說不清楚。

李貴雨覺得還是得自己來一趟才能放心。

站在縣衙布告前,看到謝家上榜的人有“知”字輩、“子”字輩、“允”子輩,李貴雨如遭雷擊——這要是謝家人每年都似今年這樣下場,李貴雨幡然醒悟:以謝家十三房那近百的男丁,他怕是再十年都進不了縣二十。

李貴雨心情失落正準備回家,便看到了匆匆跑來的陳玉……

“陳玉,”李貴雨開口問道:“你去歲考得還不錯,今年怎麼沒有下場?”

陳玉壓根不想搭理李貴雨,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看陳玉自顧往回走,李貴雨追上來道:“還是說你已經放棄了?”

看陳玉加快腳本,李貴雨坐實了心中所想,便不再說話,而是一直跟到了陳玉的鋪子。

陳玉被李貴雨跟了一路,心裡早已憋了一團火。他停在自家門前憤怒問道:“你乾啥跟著我?”

李貴雨看看左右:“我有話和你說。”

陳玉冷然拒絕:“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卻沒話和你說。”

“你走!我要關門了!”

眼見陳玉開了鎖就要進屋,李貴雨急道:“陳玉,你既已不再科舉,那你把謝家那個做文章的法子告訴我。我,我給你錢!”

聞言陳玉停住了動作,心裡犯疑:李貴雨為什麼會來找他要謝家做文章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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