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謙虛些(1 / 2)

官場重人際。謝尚原就計劃發榜後請酒, 現中了解元這請酒的事就立刻成了當務之急——他一個榜首第一可不能在禮數上落於人後,落人口舌。

不必看黃曆,謝尚乾脆地把請客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六——他媳婦的芳辰必是黃道吉日,謝尚如此想。

至於客人則是這回新舉人和先前所有給他下過帖子的人。

當然客人們來不來, 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了。

定下了日子和客人,謝尚自覺沒他的事了,結果沒想顯榮不走, 繼續問道:“老爺, 您看這酒席的菜色要怎麼準備?”

見慣了紅棗的彆出心裁, 顯榮還得跟謝尚討個客人來了吃啥的主意——是火鍋燒烤,還是乾脆地八爪鼇席。

現可是八爪鼇上市的季節。

聽顯榮這麼一講, 謝尚想起來了媳婦不在,什麼都得自己拿主意。

回想一刻紅棗的好處, 謝尚方道:“就請在望湖樓吧!”

望湖樓是琵琶湖邊的著名酒樓,因曆史上有文正公寫過《望湖樓記》而名聲大噪。

擱望湖樓請客, 謝尚覺得夠麵子。

摩拳擦掌原準備大乾一場的顯榮聞言一怔轉即答應道:“是,老爺!”

謝尚見狀提醒道:“顯榮,你記住我是靠文章取的解元,而不是其他!”

這回的客人多是頭回見麵, 彼此間性情脾性都不相熟, 謝尚可不願意把人請到自家來招待——特彆是頭回見麵就想給他嶽父做女婿的文明山。

顯榮恍然大悟,趕緊道:“老爺,小人明白了!”

作為給謝尚下貼子最多的人,文明山第一個收到了謝尚的請柬。

文明山沒甚猶豫地便答應去——院試、鄉試兩場文章都輸了, 文明山想:可不能讓人以為他連飯局都不敢到了!

他還準備明春會試翻身呢!

應用還是院試後給謝尚下過帖子。

因當時並沒得到回應,這回鄉試發榜應用看他好兄弟給謝尚發了幾十張帖子都沒得回應就沒再送。

應用沒想到謝尚會給他發帖子,但收到帖子後就答應要來。

應用跟文明山一樣不甘心被謝尚這個江中府的人搶走他們江南府壟斷了幾百年的案首和解元。

他想會會謝尚。

院試後給謝尚下帖子的江南府士子都似和應用一樣的江南才子,這回鄉試也差不多全中了,且名次也都不錯,都在前二十。

他們一聽說謝尚請客也全說要來。

而沒下帖子的江南府舉子也本著交好同年的意願都答應來。

江中府的舉子,不必說都是要來的。唯一的遺憾就是人數有點少,連謝知微和謝子平在內,人數才隻個位。

落榜的倒是有不少,但都推脫不來了——來了也是掃興,旁人相互間稱年兄,他來了稱啥?

可謂是自取其辱。

江北府也是舉子們全到。

由此謝尚請客,倒是跟布政鹿鳴宴似的,新科舉人們全來了。

顯榮乾脆地去跟望湖樓掌櫃預定了十六桌席——望湖樓生意好,顯榮擔心臨時來人多預備了三桌。

九月二十六,謝尚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半個時辰到了望江樓待客,謝知微和謝子平同去。

想到今兒會見到文明山謝子平有點不自在——他還沒被人這樣打臉過!

但若不和謝尚一起坐主桌,那以他的名次便就隻能坐末桌——謝子平又不甘心。

如此取舍一路,謝子平終還是放不下麵子決定蹭主桌。

進得樓裡,謝尚依禮請謝知微上座。沒想謝知微搖頭道:“尚兒,先咱們家的酒席我便沒什麼捷才。今兒和善詩賦的文亞元應魁首同席,沒得出醜。你倒是讓我和咱們府的人一處坐著說話的好。”

謝知微說得懇切,謝尚不好強留,隻得笑道:“十三爺爺您既這麼說,那您就自便吧!”

謝知微笑:“自便好!你讓我自便!”

看謝尚的目光轉向自己,謝子平趕緊道:“尚兒,我跟十三叔一起自便!”

在去了坐末桌的擔心後,謝子平不假思索地放棄了主桌——他才不上趕著去討文明山當麵鄙視呢!

舉子們三三兩兩的來了。來後聽說不按名次而是按交情隨便坐無不歡欣鼓舞,畢竟比起單純的同年,明顯同年加同鄉的關係更可靠更值得經營!

作為天之驕子,文明山的派頭一直很大。

文明山這回雖說再次痛失解元,但作為亞元,文明山自覺這回謝尚請客他也得壓軸出場才行。

但一想到今兒要和謝尚見麵比詩作文,文明山又激動得坐不住——他迫不及待地想跟謝尚正麵交鋒了。

跟個神經病似的在書房裡起起立立幾回,文思看不過眼了,建議道:“三爺,應爺今兒也去,您看要不要尋了他一同去?”

文明山聽得有理就依言出了門。

坐車去找應用。路過甘回齋的時候,文明山看到店鋪門外圍了不少人,一個夥計正在吆喝:“走一走,瞧一瞧小店新上市新科解元大作《四書文理綱要》啊!……”

文明山一聽立叫了停車。

“文思,”文明山吩咐:“你去把這什麼《四書文理綱要》買一套來!”

府城人愛新鮮,對於新科解元謝尚出的新書都頗為好奇,但一聽到價錢,就都退了。

張乙眼見開門許久一套書都沒賣出去,心裡著急——今兒可是他主子的好日子,不說賣個滿堂彩,怎麼也得多銷幾套搏個好口彩啊!

一套不賣如何能行!

張乙親上陣吆喝,沒想叫文明山給聽到了,立成就了第一筆生意。

得了十兩銀子的鼓勵,張乙信心大增,和掌櫃夥計們道:“好酒也怕巷子深。做生意,彆管賣啥,都得吆喝!”

“先你們一看這《四書綱要》就說不合適擺咱們店裡賣,聽了價錢就更說難賣,結果呢,我這一吆喝,生意不就來了嗎?”

“現可都彆再愣著了,都吆喝起來!吆喝!”

掌櫃擦一把頭上的汗幫腔道:“吆喝!都吆喝!”

麵麵相覷的夥計跟著都吆喝起來……

文思把書匣子拿來給文明山。文明山打開一瞧立就傻了——《四書文理綱要》這樣正經的書的封麵上竟然印了謝尚媳婦謝李氏的名字?

謝尚這什麼意思?

文明山手忙腳亂地翻書,沒想竟然翻不開——文明山生平頭一回經曆這樣詭異的事,不覺暴躁吼道:“這什麼書?怎麼翻都翻不開?”

文思……

文思拿過書瞧了一回,發現是張疊起來的紙便試探著展開,結果沒想展開一層又一層,眼見這車廂都沒地方了這紙卻還沒展完全。

文明山看著小廝的動作,嘴巴越張越大,一直張到下巴砸到了車底板上。

展紙的文思也是一言難儘,硬著頭皮道:“大爺,小人還是去鋪子裡問問怎麼回事吧?”

文明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聽了文思的疑惑,張乙方想起他的疏忽,趕緊賠禮道歉,然後又親來馬車前與文明山致歉,演示了一回《四書綱要》的正確打開方式——就是文思剛那樣的層層展開。

最後張乙賣好道:“這位公子,等您讀完這套書就知道您今兒這錢沒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