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生水(1 / 2)

聽說謝尚到了, 方氏領著兒子媳婦女兒女婿親自來二門迎接。

謝尚有意早來原是為避免他二舅雲意親迎。

方氏日常在家, 卻是避無可避。

二門外下轎, 謝尚看方氏已在趕緊躬身問好:“二舅母!”

方氏親自扶起, 笑吟吟問道:“尚兒, 你媳婦呢?”

方氏上一回見紅棗還是十年前。月前收到她公婆的家信, 信裡說紅棗絕色堪配謝尚, 方氏便有些吃味——這才幾年沒見,她婆怎麼就忘了她親孫女敏兒?

聖人雲:居移氣,養移體。她承認尚兒媳婦命運兩濟, 嫁進謝家後錦衣玉食,現今的樣貌不會出落得太差。

但論到絕色,嗬嗬, 即便不提敏兒, 隻說這滿京的大家小姐,就沒人品貌能比過一個莊戶出身的鄉下丫頭?

她婆一準是在合水縣小地方呆久了, 眼界都變淺了。

不過不屑歸不屑, 方氏依舊迫不及待地想見見紅棗, 她婆口裡的絕色, 為即將的衣錦還鄉做些準備——她小兒媳婦是男人出仕後訂下的京官小姐, 進門才兩年,還沒回過家鄉。

謝尚回頭看了一眼剛剛下轎的紅棗笑道:“這不來

了?”

“太太, ”謝尚回頭招呼紅棗道:“快來拜見二舅母!”

看到下轎後抬起頭來的紅棗,方氏的一句“尚兒媳婦”的招呼卡在嗓子眼裡。

絕色!方氏腦子裡惟剩下她婆家信裡的一句評價。

雲敏再見紅棗的驚訝不在她娘方氏之下。

嘴上不說, 不代表心裡不想。雲敏出身官宦, 自視甚高。對於早年謝家棄她娶紅棗不過一笑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她又不愁嫁!

但現在,雲敏看到紅棗品貌勝她,才名勝她,一向

安穩的心不可避免地生了自我懷疑——她真不如紅棗?

而待思起十年前自己老太爺給紅棗的那句“好樣貌”的評價,雲敏的心徹底亂了…

方氏長子雲敟是在老家合水縣定的親。媳婦鄭氏的娘家父親隻是縣裡的一個教諭,比弟媳婦何氏的出身差了一截。

近兩年鄭氏沒少受何氏的氣。

現看到紅棗如此樣貌,鄭氏隻覺歡喜——看何氏今後如何再拿她的出身說事?

紅棗的爹才隻是一個秀才,比她爹的舉人還差了一截。

她很不必妄自菲薄。

何氏進門沒半年就趕上謝尚科考,至此滿耳都是謝尚的科舉捷報以及方氏對紅棗好命的感歎。

所以何氏知曉紅棗有一雙大腳。

作為一個官家出身的小姐,何氏認知裡的大腳女人不是丫頭就是仆婦——總之身份低賤。

紅棗大腳,何氏自看她不起。連帶的紅棗寫的《中饋錄》以及和謝尚聯名的《四書文理綱要》落何氏眼裡也都是謝尚為紅棗粗鄙做的掩飾。

可惜謝表哥這樣一個人,何氏沒少在心裡為謝尚抱屈:偏娶了個粗鄙媳婦。可是人嘴裡常說得“人身在世修不全,不如意處十之□□”?

何氏做夢也沒想到紅棗會是個美人,一個讓人見之

忘語,隻能感歎美,好看,太好看了的美人。

在場的四個女人裡就數何氏最輕視紅棗,當下也就數她的眼瞪得最大,幾乎要瞪出眼眶子去。

女人尚且如此,謝尚的兩個表兄弟雲敟、雲敩以及表姐夫成銘那眼就更挪不開了——都是娶了媳婦受用過丫頭的成年人,品評佳人都各有心得。

謝尚好福氣!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感慨:娶妻若此,難怪看不上外麵的鶯鶯燕燕。

留意到雲敟、雲敩、成銘等人眼裡毫不掩飾的驚豔,謝尚心裡嘚瑟——他媳婦多好看!

愛美之心人人有之,特彆是小孩子。雲敟的長子雲

芮今年已經五歲。雲芮一眼不眨地看著紅棗,和身邊雲敏的兒子成功喃喃道:“功弟弟,我覺得尚嬸子比姑姑好看!”

成功吸吮著自己的手指沒有反駁——他也覺得今兒來的尚舅母比他娘好看。

“尚兒媳婦,快起來!”

在鄭氏的暗示下,方氏終於吐出了嗓子眼裡的話。

然後又道:“十年沒見,看看你還認得出吧,這是你敏姐姐。”

紅棗又給雲敏行禮,雲敏也趕緊還禮,叫:“尚弟妹。”

“太太,”謝尚也給紅棗引見:“這是敟表哥。”

輪到雲芮時,雲芮小大人一樣的給紅棗行禮:“雲芮拜見尚嬸嬸!”

他爺說了不能唐突佳人。當下雲芮的這個禮便行得特彆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