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粥需要火候。謝尚家來的晚, 廚房晚飯已然安排好了,紅棗為不掃謝尚興致,吩咐廚房拿萬年貢米熬粥當宵夜。
是夜待謝豐睡後, 紅棗和謝尚共坐炕上同吃宵夜。
丫頭揭開鍋蓋, 隨著鍋氣的蒸騰, 紅棗立聞到一股新米的清香, 禁不住讚道:“好香!”
比她兩世吃過的一應米都香。
謝尚吃一口也讚:“不愧是萬年貢米,果然名不虛傳!”
掌櫃的沒誑他!
“可惜就隻兩石!”謝尚一見好,就覺得自己買少了,不夠孝敬他太爺爺、爺爺、爹娘這些長輩。
“不少了!”紅棗素知謝尚脾性,勸慰道:“到底是運進京來的貢米,都是優中選優的尖兒,哪裡能跟在原產地的一般米一樣論船裝?”
“何況似這一鍋粥也就兩三兩米。十斤米足夠每天一鍋熬一個月。再還有其他三樣米,我雖沒嘗過但想來也是好的。如此幾樣加一塊兒也是不少, 足夠老爺孝敬老太爺、大老爺和爹娘他們吃半年的了!”
紅棗說得在理,謝尚一聽高興笑道:“紅棗, 你說的是。即是如此, 那這四樣米,每樣送太爺爺、爺爺和爹娘半石。餘下的半石米中再每樣送嶽父母十斤嘗嘗, 下剩的都給你和兒子吃!”
米麵養人,兒子還小, 能吃的東西有限,正該吃好米滋補,而紅棗還在喂奶——雖說較先前減了,但依舊忌口,也隻能食補。
紅棗聞言不免感動,笑道:“老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老爺不吃, 隻我和豐兒卻是吃不完。沒得白放壞了可惜!”
“怎麼會吃不完?”謝尚訝異。
統共就一石多米,百多斤,還是兩個人吃。
彆看他兒子小,小嘴吧啦吧啦地其實挺能吃。
紅棗告訴道:“我和老爺一樣早起多吃雞蛋、煎餃、包子、餛飩。就是豐兒,現早起也會吃些餛飩,粥吃的有限——早起但有這麼一鍋已足夠他吃和咱們過口的了!”
“午飯,老爺都是在翰林院,不用說,吃不著這貢米。而我帶豐兒在家,也不能吃!”
“不能吃?”謝尚疑惑:“怎麼說?”
紅棗:“老話說有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萬年貢米好吃是好吃,但卻不是咱們家常能吃的——到底是貢米!”
“我也不妄自菲薄,說不可享福太過惜福積福之類的話。我就擔心若隻天天、頓頓吃,半年後豐兒吃刁了嘴,從此非貢米不吃,不肯吃家常米麵,可如何是好?”
紅棗說的是正理,謝尚不免自省——他剛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茬?
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他對兒子是否寵溺太過?
看謝尚沉吟不語,紅棗又道:“自古百善孝先行,老爺知道孝敬父母長輩,得了點好米都要先準父母長輩們嘗,豐兒作為兒子,也當孝順老爺,如何能好米準他先吃,老爺自己反不得嘗?”
說來說去,紅棗就是不願隻自己和兒子吃,想叫他一起吃!
明白了紅棗的心意,謝尚立丟下剛剛的自省,伸手擁住媳婦的肩笑道:“剛是我想差了。都聽你的,咱們叁一道吃!”
……
接連兩個休沐,謝尚都出街掃貨。
因為謝尚每回出門都是輕車簡行,且交易的木器、寶石都還是木頭、原石等堆積收藏在庫房的原始形態,沒有變成成品亮相人前,所以禦史台竟不知道謝尚乾的事,所以也就沒有彈劾。
禦史台不知道不代表沒人知道。錦衣衛受命監控天下,而天子腳下,京師重地,更是不容閃失。
似謝尚,他人雖不在錦衣衛監視名單裡,但他買的寶石在啊——大慶朝中原內陸並不產寶石。其市麵上的一應寶石都來自於邊疆和周邊屬國。
錦衣衛不可能放著邊境流入的寶石不管,所以謝尚這邊大幾萬兩的寶石交易一出,錦衣衛立刻就知道了,然後弘德帝跟著也知道了。
“謝尚竟然買這麼多寶石?”看到交易額,連弘德帝也禁不住吐槽:“這也太有錢了!”
比朕還有錢!
朕都沒這樣買過寶石!
李順低著頭不敢說話,心裡飛快揣度主子話裡的意思。
不過沒等李順琢磨出結果,弘德帝又道:“今年各地糖產量什麼時候統計出來?”
聞言李順明白了,陛下這是打算征糖稅了!
李順答應道:“除了兩湖兩廣,其他州縣都全了!”
兩湖兩廣是產糖大省,弘德帝想著兩位巡撫明年年底將進京述職,心裡終是緩了一緩——明年是他五十聖壽,加征稅賦難免有損祥和,不大合適,倒是再等一年的好。
“等到齊了,”弘德帝不著急了:“你讓人細擬了各地糖產量消耗的統計說明折子來!”
……
一進臘月,便就到了滿朝文武與弘德帝進獻壽禮的時候。
今年謝子安升了山東右布政,主理山東境內一年兩熟。他獻與弘德帝的壽禮便是一大匣子象征五穀豐登的嘉禾,即一莖兩穗、三穗、甚至四穗的稻穗、麥穗,外加一封歡欣鼓舞報豐收的喜報!
弘德帝早通過錦衣衛知道了山東豐收消息,見折後雖覺高興,算不上驚喜——今年十三省布政不約而同地都給他報了豐收、送了嘉禾。
朝廷以農為本,豐收是地方官員最實在的政績,但就弘德帝個人而言看嘉禾卻是看得審美疲勞了。
作為一國之主,弘德帝理智上知道能吏們當好了差事,合該邀功請賞,而他也當論公行賞,如此方合君臣之道。
不過內心深處,弘德帝總希望官員們日常出些新意,給他找添些樂子,而不是年年月月,按部就班。
“謝尚送的什麼?”
丟下謝子安的折子,弘德帝問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