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起慢悠悠地喝完手上的溫水,才開口說:“就看到兩個鏡頭。”
隨後講述起夢裡見證的一切,在描述前世自己和無佚戰鬥的場景時,林雲起下意識跳過一個細節,有關夢裡那個一閃而過的幼童。
骸骨狗擊掌:“刺激!無佚那廝的眼睛原來是被你給弄瞎的,扔到大海裡喂魚,嘖嘖……”
“他值得。”林雲起接話說。
骸骨狗點頭表示認同。
白辭安靜地坐在床邊,片刻後開口問:“就這些?”
骸骨狗咋呼:“能看到這點已經算不錯了,我們的詐|騙手段……”
白辭瞥了它一眼,後者自覺閉嘴。
林雲起點了點頭:“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酒店沒自己家待著舒服,緩和好後,林雲起活動了一下筋骨:“回去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路上是白辭開車。
夢裡一切轉場都發生的猝不及防,現在一切平息,他有足夠的心力重新回憶先前看到的一切。
那個幼童……
即便畫麵稍縱即逝,依舊能看出輪廓很像白辭。有的人小時候和長大幾乎是複製粘貼的美貌,白辭就屬於這種類型。
前世的自己在小孩眼睛上抹了下,隨後又和追趕上來的無佚說眼睛已經被扔進大海,兩件事在前後發生,林雲起不得不多做聯想。
會不會那雙眼睛沒有被丟棄?而是路過時順手給了年幼的白辭。
車子遇到紅綠燈,林雲起下意識側過臉,盯著白辭看。
感覺到了他的窺視,白辭用餘光留意著林雲起:“有事?”
林雲起緩緩道:“黃昏的光打在你臉上,挺好看的。特彆是眼睛,好像有光。”
被明晃晃誇耀,白辭的麵色稍微有了些薄紅,仿佛照在他臉上的不是黃昏,是晚霞。
林雲起大大方方欣賞,突然有些不確定了。城樓上,他沒有特意注意到無佚的眼睛,但還記得包藏在其中的野心和貪婪。
白辭恰恰相反,他的眼睛仿佛能包容世間萬物,卻從來沒有要將萬物據為己有的意思。
這時白辭偏過頭,衝著他微微一笑,目中全是誌在必得。
都已經讚美起容顏,說明對方心中已經有了他一席之地。
林雲起眼皮一跳……好吧,自己除外。
骸骨狗溜須拍馬:“能不好看嗎?我主人這雙眼睛,能窺破世間一切虛妄。”
林雲起挑眉:“虛妄?”
骸骨狗裝博學,明明隻有骨頭架子,卻做出推眼鏡的姿勢:“沒錯,什麼牛鬼邪神,哪怕他們偽裝得再像,也會被主人一眼看穿。”
說到這裡,骸骨狗做了句補充:“當世隻有兩位有這種本事。”
林雲起配合提問:“都有誰?”
“一個是特殊小組總部負責人,不過他那雙眼睛時靈時不靈,”骸骨狗淡淡道,“另外一個就是餓死鬼,但它的眼睛過分接近本源了。”
知道林雲起聽不懂,解釋說:“你那個大學同學,夥同南柯夢去你家偷東西。”
後座奄奄一息的南柯夢聞言縮了縮腿。
骸骨狗冷笑繼續:“他雖然整了容,但在餓死鬼眼中永遠是沒整之前的模樣。餓死鬼甚至完全不知道他整容之後長什麼樣。”
“……”
真是一雙神奇的眼睛。
骸骨狗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但我尊貴的主人,根本不存在這兩種問題。”
林雲起眼神閃爍了一下,問白辭:“你以前是人吧?”
白辭好笑,點頭:“很久以前是。”
但他有了漫長的生命後,一半身體和厲鬼無差。
林雲起:“天生就能看到這些?”
“記不清了。”白辭想了想:“小時候大病過一場,病好後就能看到這些。”
骸骨狗嘴賤的毛病又來了:“肯定是小小年紀陰曹地府走過一遭,所以才鐵麵無情。”
白辭淡淡勾了下嘴角。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半空中隔空一捏,頃刻間骸骨狗碎成粉末飄到後麵。
南柯夢被粉末嗆住,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林雲起目睹全過程:“那個……瓶蓋擰不開?”
這和印象裡的體弱無力好像有點差彆。
白辭麵不改色:“前段時間身體出了點問題。
骸骨狗首先把嘴組合好,將功補過:“他為了你,兩次卜算觸怒天道,導致被反噬。”
白辭皺眉。
骸骨狗:“我知道主人你不願意說,但我實在看不下去,您獨自承擔這些,太苦了。”
“……”
白辭從後視鏡深深看了它一眼,林雲起默默抹了把臉:“是挺苦的。”
手下養著這麼一隻狗,能不苦嗎?
南柯夢還在虛脫期,看在它配合的份上,白辭沒有用完即棄,用血畫了幾張符貼在它身上,巨型蜘蛛享受地體驗靈魂被孕養的感覺。
上樓時,林雲起問起白天買的一塑料袋東西要怎麼處理。
白辭正要開口,忽然微微一挑眉:“有點意思。”
林雲起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白辭說道:“餓死鬼不在。”
餓死鬼每次出行,從溫度到天氣,都會顯示出不正常的變化,這次卻沒有,顯然有人在幫忙遮掩。
“羅盤七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林雲起打開手機看了下,搖頭。
白辭猜測餓死鬼應該是跟特殊小組的人出去了,發了條短信給聶言,確認其狀態。
那邊很快回複:【在打野。】
林雲起看到這幾個字,納悶道:“你不是說他為了等我這碗飯,一直在門口守了二十多年?”
白辭沉默了一下:“鬼總是會變的。”
骸骨狗:“特彆是男鬼。”
“……”
白辭岔開話題:“正好餓死鬼不在,他回來前,我們說起話來也比較方便。”
不用避諱去談論牛鬼蛇神。
“還要回來?”事情在林雲起這裡還沒翻篇,他皺起眉:“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
白辭難得決定為餓死鬼說句話:“其實他……”
林雲起冷笑:“垃圾。”
“……”
一直到開門,林雲起才重新開口:“為了讓他在門口坐的舒服點,我前兩天還在網上下單買了新的地墊,據說是高科技,冬暖夏涼。”
骸骨狗忍不住插話:“地墊還有高科技?”
林雲起點頭:“有些住彆墅的喜歡把寵物養在園子裡,這個墊子可以起些作用,還申請了專利。”
骸骨狗震撼的間隙,白辭改口道:“那確實是垃圾。”
骸骨狗補刀:“沒錯,太不懂事了。”
南柯夢虛脫地跟在後麵,骸骨狗冷不丁回頭找認同,問它:“你說對吧?”
南柯夢遲疑道:“雖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你們不能顛倒黑白吧。”
“……”
門已經開了,這句話被吹散在空中。林雲起把找了張長布鋪在沙發上,將塑料袋裡的東西倒在上麵,從鐲子到衣物都有。
他用像南柯夢一樣語重心長的口吻說:“這些東西不知道來源,倒賣發財的話容易引火上身。”
白辭從中挑出幾件物品:“這幾樣放心賣。”
之後他把目光鎖定在其餘物件上:“剩下的這些全都不乾淨。”
林雲起想到店裡老頭提到最近興起盜墓熱,問:“殉葬品?”
“殉葬品還好說,”白辭嗤笑道,“有些從前就不是給活人佩戴的。”
接小鬱回家的那晚,他曾讓聶言去聯係總部,申請調閱豔鬼的完整資料。這種曆史上出現過多次的鬼怪,總部資料裡一般會有相對完整的記載。
資料返回後,確實有三言兩語的外貌記載,其中提到豔鬼雖無固定性彆,但喜彆金釵。
稍作推斷,無佚給小男孩的那支金釵,應該就是曾經豔鬼的所有物。
林雲起:“所以這裡有部分,以前是屬於鬼的財物?”
骸骨狗舉爪:“這個我知道,物件在陰氣滋養下,偶爾可以生出靈性。”
林雲起拿出口袋裡的小冊子:“比如說它?”
白辭頷首:“生死簿是其中最成功的典型,但成功之路不可複製。”
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陰曹地府。
見他們在談正事,骸骨狗過去煮了壺茶放在桌上,期間還優雅地炫了下茶藝:“請慢用。”
白辭端起抿了一口,淡聲道:“總有人想要創造奇跡。”
奇跡一詞自他口中說出,莫名諷刺。
白辭:“無佚約莫是想模仿老路子造鬼,結果弄出些殘次品。”
窗戶吹進來的風夾雜著冷意,林雲起走去關窗,順便看了眼上空:“天色變了。”
小區外。
一輛車停在門口,餓死鬼從裡麵飄了出來,碗裡還有一部分異物的殘骸沒被吸收。
目睹他飄走,羅盤七緊握方向盤,看向副駕駛座的聶言:“頭兒,你不覺得這樣有些奇怪?”
聶言手中拿著平板,上麵是城市的平麵圖,很多地方被列入深紅區域,代表有異物存在。聞言他漫不經心問:“哪裡奇怪?”
羅盤七喉頭一動:“我們悄悄接餓死鬼去異物密集區捕獵,供他吃點雜食,事後再專車送回來……”
實在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反正雙方好像都在從事著什麼奇怪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