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起:“……辛苦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一麵喝著,一麵等著白辭說起正事。
“無佚出生年代很久遠,活到現在,修為原本該是當世前幾,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
“死氣侵蝕。”林雲起直接幫他說了。
白辭挑了下眉,琢磨他是怎麼知道。
“我擔心你說多了被雷劈,特彆去請教了一下萬年古木。”
完了。
骸骨狗心理咯噔一聲,抬頭一看,不出意外,白辭神情果然柔和了,肯定是又自我代入,找到了被體貼被愛護錯覺。
白辭很快言歸正傳:“再高明假死手段,也不可能同時瞞過多雙眼睛。他身上標誌性死氣,足以證明那晚來得確實是本人。”
林雲起挑眉:“所以無佚是真死而複生,原因可能和收購這些殉葬品有關。”
白辭漂亮桃花眼稍稍彎了下:“果然我們很有默契。”
林雲起認真道:“我願稱之為推理。”
是什麼不重要,白辭更看重結果。
這裡套房最少也是一天起租,為了不白白浪費房費,當晚兩人一狗便住在了這裡。
套間自帶兩個臥室,床完全夠睡,骸骨狗不喜歡柔軟床鋪,本能作祟趴在門邊休息,林雲起和白辭一人一間。
不太適應睡太軟床,第二天林雲起很早就自然醒了。手機搜索了一下,附近沒什麼適合晨練地方,他隻能作罷,躺在床上刷手機。
《驚!舊火車站附近有古墓現世!》
《盜墓賊互相廝殺,死傷五人,另有一人在逃。》
昨天消息居然給放出來了,不過後一條明顯失實。林雲起正準備讓白辭也看看這條新聞,剛出房間,酒店門突然開了。
白辭從外麵走進來。
“醒了?”每次看到林雲起,他眼中都會自帶三分笑意。從前還會隱藏,如今卻是連基本掩飾都懶得做。
林雲起:“你這是……”
“回去幫你掃了趟樓。”白辭:“這樣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酒店六點就開始供應早餐,他順便從餐廳打包回來兩份吃食。
林雲起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灌湯包子還冒著強烈熱氣,他心不在焉地吹了吹,抬眼看了下白辭,欲言又止。
最終,林雲起放下筷子,緩緩說道:“前世某種交集可能導致你對我很好,但我不認為……”
“不認為前世和今生會是一個人,對麼?”
白辭說得坦然,林雲起同樣坦然點頭。
一封信遞到他麵前,信封上寫著‘白辭禁閱’幾個大字。
林雲起怔了下,小心拆開,開頭便是‘致一千多年後自己’。
“……”
白辭:“他說在我們認識半年後給你。”
‘他’指是誰,不言而喻。
林雲起眼皮一跳,看了下去:
我順應天道選擇消亡,天道亦留一線之機。於禁地探險時,找到一本轉生之法。
我今年一千三百二十歲,如果成功,按此法至少還要一千三百二十年。
生死簿和常人不同,本質很難發生變化,嘖嘖,也許你和我為人處世一模一樣呢。不過這些我是看不到了,記得凡事從心。
kissyou,goodluck。
“……”
為什麼還會有不成熟外語?
白辭:“他快消失前,進行過一次占卜,說是想看看一千多年後世界,也就是這次占卜,使得消亡時間提前了二十年。”
門口骸骨狗都忍不住道:“兄弟,你前世比我還放蕩不羈。”
吃完早餐,白辭拎著吧唧個沒完骸骨狗去辦退房,林雲起重新拿起信封。
——也許你和我為人處世一模一樣呢。
林雲起盯著這句話看了好久,漸漸皺起眉頭。自己最不喜歡做無用功,如果是他,絕對不會留下一封完全沒有用書信。
信件十分新,連一點褶皺都沒有,可見白辭保存很小心。這張紙製作工藝顯然也不簡單,質地堅韌,類似藏紙。傳說中好藏紙遇水不化,千年都不會腐朽。
“遇水不化……”
洗浴間什麼東西都有,包括小噴瓶,林雲起輕輕在上麵噴了點水,最下麵空白部分開始有新字跡慢慢浮現。林雲起眼前一亮,立馬又噴了點。
“如果我占卜結果沒錯,二十五歲前,你將有一大劫,度過可能性基本為零。我都不用算,也能猜到這劫難大概率來自無佚。
在禁地,我不但找到了轉世之法,還發現了一張極陰毒詛咒殘頁。
這一定是天道爸爸給我留後路。
無佚眼睛被我給了白辭,借用此法,以一隻眼睛為載體進行詛咒,無佚必死無疑,代價是白辭一隻眼睛會失明。
詛咒之法藏在信封夾層之中,當世僅有一份,麼麼噠。”
“……”
林雲起覺得還不如拿文言文寫。
他冷靜地用隨身攜帶小刀把信割爛,因為沒有火,便扔進馬桶裡,按下衝水鍵。
白辭進門時,馬桶衝水聲音還在,林雲起從容地洗乾淨手,佯裝剛上完廁所。
“退完了?”
白辭點頭。
有專門人過來檢查房間內有無東西破壞,確定物品完好無損,衝他們微微鞠躬:“歡迎下次再來。”
下電梯時,白辭忽然問:“信呢?”
林雲起:“剛在廁所時,不小心掉進去了。”
他有些心虛地揉了揉鼻子,對方悉心收藏那封信上千年,驟然間被自己搞沒了,難免會很生氣。
不料白辭僅僅是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林雲起預感他狀態不對,挑眉問:“你不生氣?”
白辭無奈:“你覺得我會為一封信件吵起來?”
“至少不該毫無波動。”林雲起眯著眼,審視地打量對方。
白辭並沒有瞞他:“信一共有兩封,另一封是給我,不過要求是不能當著你麵拆開看。”
先前下樓退房時,他便順便看了。
林雲起:“能瞧瞧不?”
白辭遞過去:“你看了可能會不自在。”
耐不住好奇心驅使,林雲起還是看了。
給小白辭:
如果一千年後我看完信選擇偷偷銷毀,那說明很在乎你。
如果一小時內信件始終都還在,那可能是我在轉世過程中,腦子被驢踢了,你還是去尋找下一春吧。
確實讓人不自在。
林雲起有些頭疼,仿佛被強行落實對白辭有些心思,但又無力反駁。
開車回去路上,白辭瞥見林雲起難得糾結神情,不由有些好笑。原本他沒有過分好奇給林雲起那封信都寫了什麼,見對方這幅模樣,寡淡好奇心被放大。
“方便說說信件內容麼?”
林雲起遲疑了一下,搖頭。
白辭也不強求。
今天全國各地普遍降溫,林雲起穿得很單薄,但還是沒忍住把車窗降到底透氣。
不久前,在南柯夢編織夢裡,他看到了前世一些片段。一輩子可能發生很多事,偏偏從孽鏡台中就瞧見了這兩個片段,更像是一種冥冥之中暗示。
林雲起清醒後,哪怕對著白辭,也下意識隱瞞了眼睛事情,擔心換眼之事會留下隱患,有朝一日對方利用這雙眼睛做些什麼。
果然,當初決定是明智。
現在距離早高峰還有半個小時,車速很快,外麵涼風吹進來,真正有種刺骨感覺。
林雲起好看眉頭再次蹙起,但凡兩世有些許相像處,都不該讓詛咒之法流傳下來。
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什麼,他低低笑了一聲。
正在開車白辭用餘光看過來:“怎麼了?”
林雲起搖頭:“沒什麼,好像被人耍了。”
料想信封裡提到詛咒殘頁,內容八成是假。
紅綠燈時,林雲起漫不經心問道:“當初在禁地,除了轉世秘籍,你們還發現了什麼?”
白辭眯了下眼,似乎是在回憶:“一張羊皮卷,他說上麵記載著奪舍之法,太過邪門就給毀了。”
“奪舍……”
林雲起低聲重複念了一遍,似乎頗為感興趣。
真是奪舍之法嗎?
林雲起看向窗外,預感自己那封信裡說得才是真,羊皮卷上是關於詛咒記載,不過被前世自己當場毀了。
白辭一向守諾,按照約定時間才拆開信件,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麼隱秘,但他隱隱可以感覺到,這封信應該會成為某種感情催化劑。
守得雲開見月明,大抵說得就是如此。
白辭默默守在林雲起身邊多年,一直等對方大學畢業才正式展開追求。
期間他製定了一套完整計劃:先一日三安讓對方逐漸熟悉自己存在,繼而在相處中增進了解,最後於恰當時機實現質飛躍。
過去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可以實現質變時機。
但白辭同樣深知,現在不能操之過急,下一步才是最難。輪回轉世本就是一個極端令人糾結點,哪怕林雲起活得再通透,也容易陷入自己究竟愛是誰這樣問題。
無意中看到他蹙起眉間,林雲起好笑:“大清早,怎麼就開始愁眉不展?”
“害——”
後座骸骨狗先白辭一步,發出感慨。
能不愁眉不展麼?
以兩人間糾結關係,未來必然還有一出好戲要看。
像它這種沒心沒肺,假如突然冒出一個前世愛人,心情都會極度複雜,尋思對方愛得是前世還是今生這種哲學命題。
太陽初升,陽光照在林雲起完美側顏上,有一種令人心馳神往美好。
白辭收回目光,重新開口道:“我不希望給你帶來困擾,不用想太多,凡事遵從本心即可。”
話音落下,空氣隨之安靜了下來。
綠燈重新亮起,車子上了高架橋,林雲起睫毛仿佛被陽光重量壓得微顫,他俯瞰著橋下風景:“你說沒錯……”
“我隻是在想,如此果決,如此善於謀劃,還能如此算無遺策……”林雲起嘖了一聲,感慨道,“我幾乎快要愛上前世自己了。”
為何他能如此優秀?
白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