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錯愕至極, 無法將解家與太軻先人聯係到一起。
太軻先人仙風道骨,為追尋內心之道,走遍九州, 行過萬裡山河,苦修百年才得仙人蹤跡, 這般嘔心瀝血、堅守本心,怎得後人一分一毫都未繼承到。
招凝心底升起細細密密的憤怒。
太軻先人自家族離開,孤家寡人, 為保留家族血脈傳承,在尋道之時留下子嗣,無可厚非。
千年裡家族繁衍發展, 到今天秋水鎮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這本該是一件欣喜的事, 卻不想後人品性惡劣, □□熏心, 以人試藥, 置人性與人命於不顧。
招凝一步步走進祠堂, 她看見高架的牌位,以及牌位下方數個簇擁著他的牌位,都是解家的後人, 隻是再也沒有以仙人尊稱題名的了。
供桌上置放著一個木盒子, 盒子中放著一卷玉簡,展開玉簡, 上麵果然是太柯先人所留秘寶,九州遊記以後附帶著的三層回春訣功法和靈竅散秘方。
她替太軻先人不值,太軻先人將生平置於盒中,定是為了勉勵後人, 卻不想他的後代在千載歲月中被紅塵迷了眼,本性也被俗世汙濁汙染了。
除此之外盒子中還有一張秘法,名叫五行挪移遁術。
此遁術消耗大量靈力,借五行搬運之術,瞬乎數十裡之距離,若是有氣息相通,甚至能遁走百裡。
雖說抵不上上古雲符千裡風遁術,卻也是難得的遁逃秘法。
招凝細細看著,忽的,有一短箭從陰影處射來,招凝平靜偏首,短箭頓在眼前三尺,而後崩碎。
卻不想這短箭隻是一個開始。
祠堂四周忽然墜下鐵皮,將整個祠堂包裹的好似鐵籠,四麵鐵皮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孔洞,刹那間,數十支箭矢從孔洞中射出。
這是機關,感知周遭數丈,並未察覺有靈力波動。
招凝妥善安放好太軻先人遺寶,不慌不忙掐訣,大風起,卷起兩側木架上的蠟燭,蠟燭旋轉飛空,燭火隱隱滅滅,半空中正好擋住所有箭矢。
箭矢插在蠟燭中,蠟燭平穩落回擺架,大風散去,火星一搖,燭火又幽幽燃起。
招凝心念一動,陡而轉頭,卻見太軻先人牌位後陰影處紅光一閃,竟有些許靈力鼓動,須臾之後,一道血色符印迎麵攻來。
顧念太軻先人牌位,招凝並未掐訣施法抵抗,手臂側抬,太虛六道靈源秘傳功法運轉,青色靈光在身前暈開,與血色符印相撞又瞬間消散。
招凝盯著牌位後陰影,終於抓到祠堂驚變的源頭。
衣袖揮開,一道藤蔓甩了出去,將藏在暗處的人捆了出來。
那是一個佝僂的老人,臉上的褶皺堆砌的幾乎看不出五官,他顫巍巍著似乎即刻就要暈厥過去。
“彆,彆殺我,我有話要說。”那老人急忙叫著,這一說話倒顯得精氣神很足,倒在地上哎喲兩聲,立刻爬起來不住地朝招凝叩首。
“為何在暗中偷襲於我?”
招凝聽他語氣仿佛是烏龍一場。
“仙人莫要怪罪。”老人仰著腦袋說著,“我是祠堂的守靈人,名叫解十,以為仙人是擅闖祠堂偷盜之人才下手偷襲,您莫要怪罪,老頭子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是有緣人。”
“有緣人?”
“我祖輩跟隨太柯仙人,世代給太柯仙人守靈,到老頭子這代已經第十代了。仙人遠遁山林時交代祖上,必要在此等待有緣人,這有緣人可以是族中有仙緣的,也可以是族外得到回春訣自行修行的。”
十代在此候著,難得至極。
“你又怎知,我修行的是回春訣?”招凝不動聲色。
解十愣了片刻,“您剛才仙法靈光不正是回春決功法所致嗎?”
招凝默然注視解十,小老頭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身子。
她覺得哪裡不對,僅以靈光驗來人身份,是否太過唐突,可是見他無甚修為,除了靈光也無法通過其他方式辨認功法。
或許為了保命一試,卻幸運的正好撞上招凝,而招凝又確是回春決的修行者。
招凝不置可否,隻問他未完之語,“那仙人留你一脈於此等待,是為何?”
“自是指引有緣人去仙人坐化之地叩拜。”
“仙人遁走山林,你還知道他最終落腳之地?”
“不知的,但仙人留下秘法,就是那遁術,隻要在特定地方施展,便能接引入仙人坐化之地。”
這秘法倒當真有幾分神奇之處了。
招凝未言,冥冥中有種一切都被安排好的感覺,就等著她來,並不,是等著有緣人來,這個有緣人是誰都不重要。
太軻先人是想純粹將傳承傳下去嗎?那為何不直接給血脈或者解十祖上一脈留下完整的功法,是要以嶽鳴之地做考驗嗎?
“你且告知我方位。”
解十大喜,“在秋水鎮東南麵有一處叫東林村的小村子,村子正東有一處沼澤之地,這沼澤是仙人當年從嶽鳴沼澤施展五鬼搬運大法搬運而來,仙子隻需在此地施展遁術,自能入仙人坐化之地附近。”
誰能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又繞了回去。
招凝欲走,對上厚厚一層鐵皮封鎖,解十一驚,一邊說著對不住,一邊連忙打開機關。
大門自啟,招凝卻頓在原地,她回頭看向解十。
“先人後代搶奪民婦,□□女子,殘虐他人,以身為鼎,以人試藥,你可知曉?”
二十字罪狀,字字有聲,卻不想解十並未驚訝
“解家乃仙人後代,本就脫離凡塵律法,凡夫俗子不過螻蟻,若為解家再得一仙人,想來仙人在天有靈,亦是認可的。”
他說得冠冕堂皇,更甚至微傾身問招凝,“這不應該是您仙人們的共識嗎?”
招凝攥拳背身,靈力猛而衝向解十。
解十下意識出招抵抗,招式中血氣翻滾,但就算是凡俗江湖數一數二的魔功對上修真法術也是螳臂當車。
解十砰得撞在供桌上,供桌上嘩嘩砸在地上,唯有那座太軻先人牌位還安穩放置。
一股股的血從解十口中湧出來,卻又吊著一口氣。
“為……為什麼?”
“回春訣之道本是古法大道,修的是太虛陰陽,萬物有道,太軻先人傳承這一脈自是期望後人以道自勉,做不到護持蒼生,便該自守本心,更不得以人為爐鼎行邪魔道之事。”
“你之一脈即是太軻先人的守靈人,便該擔起一份守族守宗之責,見族人為禍百姓而不阻止,見後輩欺淩女子而不管束,是為失責。但念你一脈十代忠誠,便免了死罪,廢了一身武功,斷了手筋腳筋,封了五識六感,拖著殘缺之軀,用餘生好好思過去吧。”
夜色已暗沉,秋水鎮陷入一天最安靜的時刻。招凝承諾過翠娘要免了可能被報複的後顧之憂,這解家便不得不再來一趟
在招凝心中,解家已與太柯先人無甚關係了,哪怕血脈相傳,如此惡劣品行之家族也不配為先人後輩。
解家小院依舊安靜,招凝在門外,手決輕輕一掐,卻聽一聲慘叫。
“啊——”
“二少爺!!!”解慶摔在地上,爬向解原。
定身數個時辰,一朝解封,解原沒有撐住,身體往尖銳的剪刀口一壓,禍害人的家夥什便被廢了,鮮血橫流。
“怎麼了?怎麼了?”有小廝聽到聲響匆匆穿衣衝進小院,卻見一纖柔清冷的少女站在院外。
“你是誰?”
小廝驚訝詢問,卻也沒過激的反應,解大少爺的院子裡出現陌生漂亮的女孩再正常不過了,他隻當是偷溜出來的,以為剛才那聲叫聲是什麼房中事。
“哪裡來的姑娘這般不懂規矩,趕緊進房,把少爺伺候好!”
招凝轉頭,小廝哪裡見過這般靈氣的少女,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露出猥瑣的表情。
“想逃啊,來,伺候伺候小爺,小爺心情爽了,說不定當作沒看見就放了你。”
可下一刻,小廝猛地被突如其來地颶風甩了出去,直挺挺地撞擊在牆上,發出砰砰響聲,這驚醒了更多的仆人,仆人紛紛趕來,招凝甩出一道禁製令,封閉了院子。
眾仆人奔到院門口,被無形的禁製彈開,驚愕萬分,又大著膽子試了一次,還是如此。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登時,所有人跪地磕頭,直呼“仙人恕罪”,“仙人恕罪”!
“去找爹,還有大哥,我要報仇!!”明明已經疼得直不起來身子了,牙齒打著哆嗦嚎著,“殺了她!殺了那個小娘皮子!我要把她碎屍萬段扔去喂狗!!!”
“好好好!大少爺是準仙人,一定能為二少爺報仇的!”解慶焦躁又憂慮,想要把解原拽起來,可是稍微一碰解原便哀嚎,他不知所措,“先來找大夫給你瞧瞧啊!二少爺你快起來!”
但解原一把抓住他,滿眼通紅隻有一門心思,“找我爹!殺了她!!!”
“好好好。”解慶無法,隻得答應,“而少爺,你忍著點,我去找老爺!”
說著欲衝出屋子,卻不想剛走到門前,門縫窗縫間都鑽進來白霧,他大驚頓住腳,不一會兒,卻見白霧中有無數可怖的鬼影顯現。
解慶驚慌後退,卻感覺一隻冰涼黏膩的手掌搭在他肩膀上。
“啊!滾開!”他驚嚎,想施展武功離開,卻不想體內沒有半分內力,武功好像被廢了似的,虛弱的好像凡人。
周圍鬼影越來越多,形狀越來越淒慘,解慶慌亂後退,不慎踩到地上的解原,換來又一聲痛呼,他也被絆倒在地,這迫使他抬頭看到那群鬼影的臉。
“劉二、碧玲……”這些鬼影他竟都認得,還都是些死在他手中的人。
“滾開,滾開,我告訴你們,我們大少爺是準仙人,我們解家祖上是出過真仙人的。你們若敢在解家放肆,就等著灰飛煙滅吧。”
可是無論他怎麼威脅,這群鬼影依舊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