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153(1 / 2)

迢迢仙途 沉難 19127 字 9個月前

江湖人走後, 招凝坐在櫃台後略略思索。

正陽觀?

江宜城是沒有正陽觀的,正陽觀雖然是南靖國主觀,但其也沒有能力和人在南靖國每一座城池都建立起道觀。

加上正陽觀在大嶽國做出的那等事情, 將近一年的時間,事情也傳遞到了南靖國,南靖國內的百姓對於正陽觀的熱情直線下滑, 甚至帶著一絲懷疑, 懷疑正陽觀對南靖是不是也彆有所圖, 這使得正陽觀在南靖國消停了好一段時間。

正陽觀的出現似乎意味著江宜城平靜的二十天即將結束。

偷得浮生閒趣, 招凝略有感知,卻當真沒有直接去往平邑。

一筆一筆描繪著上古雲紋, 認真而專注,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有相識之人在附近。

從櫃台窗戶看向街邊,正巧撞上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正陽觀道袍, 手裡抱滿了各種民間話本中降妖除魔應該要用的東西, 包括一些糯米、黑狗血、桃木劍之類的。

他匆匆走著, 眉頭緊鎖, 時不時地四處逡巡, 顯然是在找同行人。

很快, 招凝感知中那絲熟悉的源頭出現了。

何丘。

大嶽國永豐城傳道道人, 當初自言為了資源而入正陽觀, 後來得知真相後痛苦不已, 如今出現在南靖國,依舊是正陽觀傳道道人的打扮。

何丘匆匆走到弟子身邊,斥責了幾聲, 忽而得了一絲感應,轉過頭來,正巧對上招凝的目光。

他當場就駭然,險些直接在街上跪下。

但招凝手指一動,他隻能僵硬地站在街上,好半響從驚駭中找回理智,招凝放開他,他敲打了幾下身邊的弟子,讓弟子在外等著,匆匆往招凝的書坊來。

何丘進入書坊,幾分局促,目光小心翼翼地在裡麵劃過,總覺得仙人待得地方一定非同尋常。

奈何,這書坊平常中帶著幾分冷清。

他小步走到櫃台前,直接就跪在地下,“晚輩何丘,見過前輩。”

招凝淡淡說了聲,“何道長不用叩拜,我都看不見你了。”

何丘尷尬一笑,站直了身子,見招凝還在低頭畫著什麼。

他下意識地向紙上看了一眼,上古雲紋對於凡俗人來說看到隻是圖畫,但是對於感悟大道有修為的修士來說卻是極其玄妙的,若是不懂上古雲紋,這一瞬隻會讓他們頭昏腦漲。

何丘吃到了這個苦,抱著腦袋向後。

招凝抬筆一點,痛苦瞬間消失,但是他再也不敢看招凝紙上的東西了。

何丘恭敬道,“能在這裡見到前輩,實屬晚輩之幸,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招凝慢吞吞地畫著上古雲紋,“我以為何道長不會再呆在正陽觀了。”

何丘聽到這話險些當場跪倒地上,但又想起招凝在他入坊時的調侃,這腿怎麼也不敢跪下,便僵硬地說道,“我本想脫離正陽觀,但是餘澤說,這正陽觀禍亂大嶽國的事情,必須要查清楚。要知道這正陽觀打著什麼注意,隻能深入腹地。於是我就自告奮勇,假裝被人重傷,然後跟著其他人退回南靖。”

招凝認可了這個說法,“那你們可查到了什麼?”

“我剛到南靖國都城就感覺有一點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何丘頓了頓,“還沒來得及去抓住這絲感覺的源頭,就被人派遣到了這裡。說是要來蹲守決戰,抓到無情劍李巍。”

招凝一頓,正陽觀要抓李巍做什麼?江湖人的事情怎麼和道觀牽扯到一起了。

“這命令好生奇怪。”何丘自己也困惑,“正陽觀派了不少人,有修為的除了我,還有一名從武鳴來的任道人,再加上幾個堪稱江湖一流、二流高手的弟子。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抓一個江湖人。”

招凝放下筆,看向何丘,“是正陽觀下得命令,還是南靖朝廷?”

何丘卻道,“是三皇子下得命令。南靖國主一年前重病後,便由三皇子監國,正陽觀也為三皇子效命。”

三皇子?是孟如意喊“三皇子哥哥”的那個人?

“晚輩覺得這是一個機會,若是將這件事辦好了,我或許能得到那三皇子的信任,就能更加深入調查正陽觀之事。”

招凝稱讚,“何道長有勇有謀。”

“前輩過譽了,這件事到現在都沒有眉目,至今沒有看到妖女或者李巍的影子。”何丘頭疼地苦著臉,“而且,我們還遇到了禍事,在南郊莫名受到鬼物偷襲,被困在鬼宅之中,現下隻有我和外麵那個弟子跑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招凝,“仙師,若是您能幫幫我們……”

大抵見招凝繼續繪製玄異圖紋,並沒有看他,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小了下來,甚至後半句都不敢再出聲。

“你是練氣二層,對付凡俗鬼怪應該是不再話下的。”

“那鬼物來無影去無蹤,好不容易抓到影子,任道友施展法術攻擊,卻無法傷到那鬼物分毫,任道友甚至因此被反噬重傷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招凝,又求了一聲,“前輩?”

招凝筆尖一動,一張繪製著上古雲紋的白紙飄起,而後落在何丘手上。

何丘驚恐地捧著,不敢多看,卻不想招凝筆尖再一點,落在何丘的眼裡就變得尋常了,隻是一團古怪的紋路。

“這?前輩這是什麼?”

招凝重新拿出一張白紙,不鹹不淡地說著,“縛。”

何丘沒懂,在凡俗修行,他可能連上古雲紋是什麼東西都弄不清楚。

“用此‘縛’字對付那鬼物。”招凝忽而抬頭,微微歪頭朝他一笑,“若是這個不管用,那就說明——這鬼物非同一般,恐有寶物或高人庇護。”

何丘一頓,忽而感覺到一絲涼意,要是這‘縛’字沒用,試探出鬼魂的實力,他豈不是也跟著死翹翹了。

這會子他看著招凝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就覺得寒蟬了。

不行,他一定要準備充分再去。

他小心將紙張折好,拱手準備告辭,“前輩還有其他的話要交代給晚輩嗎?”

這話裡多少有一些再想討要強力之物的意思。

但是招凝又埋頭去繪製上古雲紋了,根本不理,在招凝看來,若是上古雲紋還沒有用,那這個鬼怪當真不普通了。

何丘見狀識趣地退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看見耷拉著的唯一一個跟他逃命出來的弟子。

一瞧他手中空空,“你東西呢?”

“什麼?”弟子忽而想起來,何丘說的應該就是剛才那一堆的降妖除魔之物,弟子苦著臉,“師父你剛才不是說這些東西是誤人子弟嗎?”

何丘又敲打了一下弟子,“我們晚上就在去那平邑莊會會,誤人子弟,隻要能誤到鬼物都是有用的。”

聽著他們聲音的逐漸遠離,招凝一筆一筆平靜畫著。

直至到夜裡,招凝依舊在忘我的繪製上古雲紋,直到落下一筆,這毛筆上的墨點卻突兀地落下。

直接毀了整張太古雲紋,招凝放下筆,朝窗外看去,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在黯淡的月光下略顯淒清。

神識向外放出去,遙遙似乎聽到了一些雜亂的聲音和帶著噬魂力量的哭聲。

招凝搖搖頭,看來是她當真失算了,那上古雲紋“縛”居然當真沒有用。

身形一閃,人已經消失在了書坊中。

平邑莊,稱作莊子,其實就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大戶,隻是在郊外格外的顯眼,而被人稱作莊。

何丘順利的救到了幾個弟子和任道人,但是並沒有完全解除危機。

他們幾人在四通八達的遊廊中奔跑著,不斷地向後查看著,後方陷在了黑暗中,時不時有陰冷的哭聲傳來,哭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要停止了跳動,而黑暗似乎就裹著那哭聲一點一點逼近。

何丘的幾個弟子困在這裡已經一天一夜了,此刻已經麻木,看起來比何丘還要淡定。

其中一人甚至埋怨道,“師父,你不是說你弄到了很厲害的東西,能縛住厲鬼,這會子在我們後麵追著的東西是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去。”何丘反斥了一聲,但是又不敢多說,卻說,“這厲鬼怕是極其厲害了,我們得想辦法保命,要是能出去就趕緊把消息傳遞給前輩。”

“師父,看起來我們沒有那個機會了。”不知道誰突然插了一聲。

隻見衝在最前方的一人突然停住腳,好在他的身形很是魁梧,後方幾人撞向他的時候,並沒有因此將他連帶著撞倒。

“你搞什麼?”在眾人不解中,這個魁梧的漢子抖著手向前指去。

他們這些人剛才一心都注意著後麵追來的厲鬼,根本沒有心思看前方,往前跑已經是本能了。

卻不想這會子一看,不得了,這前方也是漆黑一片。

隱隱還有血光描繪成女鬼的模樣,那淒厲的哭喊聲更加厲害了,好似要衝到耳邊。

其中一個弟子忍受不了,耳裡已經有血滲出來了。

幾個人背貼著背,圍成一圈,他們這般不是在防備,而是讓自己不至於腿軟滑倒。

“我們完了師父,我們被包圍了,他真的想要殺我們?”

“師父快想想辦法啊,你那神異的圖畫還有嗎,再拿出來,縛不住也能讓他們短時間行動不了,就像剛才那樣。”

“師父,你不是有修為嗎,快點施法啊。”

何丘在凡俗能弄到修煉功法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哪裡還有什麼法術。

他會的幾個小法術,完全是在大嶽國幾個道人那偷學的,根本不甚熟練。

“好了。不要抖,為師試試。”

“師父,我們沒有抖,抖得是你自己啊。”

何丘一僵,而後權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掐訣施法,隻感覺到一股風忽而吹過,緊接著周圍瞬間乾淨了些許。

清塵術。

這換的弟子們更加無語了,有人乾脆說道,“師父,你是想讓我躺在一個乾淨的地方好好等死嗎?”

“彆多話。”何丘老臉一紅,再掐法決,“風刃!”

他扒拉出記憶中似乎頗有攻擊力的一個法術,指尖亮起一道靈光,大喝了一聲往最近的一處黑暗射去。

弟子們好似感受到了一陣風,但是足足過了三兩個呼吸,都沒有看到風刃出現。

起初那吐槽的弟子還想說話,就在這時,周邊的黑暗忽然像是看到什麼極其可怕的,驟而向後縮去,一時間竟離他們數丈之遠。

何丘驚訝地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弟子們咽了咽口水,“師父,我們再也不說你菜了。”

何丘並沒有在弟子們的恭維聲中迷失自己,無他,他還是理智的,他不過施展一道不知道成沒有成功的風刃,怎麼可能全部方向的黑暗都消退了呢。

他意識到什麼,眼眸在四周一逡巡,正巧這時,雲霧散開了些許,四周明亮了幾分。

何丘從遊廊裡向外一看,眼眸一縮,大喜過望。

“仙師,仙師,我就知道您不會隨意不管我們的。”

他噗通跪下,驚呆了身邊的弟子,弟子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假山上站著一個人影,身形纖秀,衣袂飄飄,正低頭注視著他們。

那模樣並不是他們眼中的仙風道骨,看起來更是普通,但到底是見過世麵了,幾個弟子一交換眼神,立馬跪在地上。

“求仙師相助。”

招凝負手在假山上向四周看了一眼,平淡地說,“救什麼?”

何丘和眾弟子一愣,莫不是前輩要袖手旁觀?可是這麼重的戾氣又讓他們如何能處理的了。

何丘剛想哭天喊地的說著自己和弟子們的不容易,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四周似乎太亮了。

剛才以為隻是雲霧散去投下的月光,可是這光亮未免太昏黃黯淡了些。

其他弟子似乎也察覺到不對之處,向四周一看,竟都驚呆了。

這哪裡有什麼黑暗,哪裡有什麼厲鬼。

這個莊園突然之間變得乾淨明亮,之前的破損都已經不見了,這莊園仿佛變成了新築的庭院,庭院上掛滿了燈籠,隱隱還能看到侍女和巡查的身影,剛才包圍他們的黑暗再也不見,四處的建築清晰可見,更沒有什麼血聚的女鬼身影。

他們附耳去聽,甚至還聽到了一位中年男子在教著半大的孩子讀書。

“這……這怎麼可能?剛才不是這樣的,這一定是鬼弄的。”何丘肯定的說道。

但是招凝並沒有回應他,她微微轉動,麵相一處建築,那是莊園中的書房所在,裡麵的燭火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印在窗紙上。

而他們聽到的聲音就從那裡傳來。

“怎麼可能?”何丘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剛才明明還是鬼氣森森的模樣,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大門大戶的富貴人家了,還是這般天倫之樂的景象。

他不可思議的,一邊指著書房上的影子,一邊同招凝說道,

“前輩,當真不是這樣的,您剛才進來應該是看到的,絕對是鬼物,那幾人必是厲鬼的化身。”

招凝沒有直接應他的話,反而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當然是除鬼,何丘第一反應便是這個,但是等他衝動要上去處理的時候,忽而就頓住腳了,剛才被那般狼狽的追著的景象曆曆在目,他就這麼去,怕連鬼物都沒有看到,自己就已經折在裡麵了。

就在他猶豫的這一刹那,忽而有一柄利劍立在了他的麵前。

精鋼劍,不過是普通的靈器,甚至都不到一重,但是在凡俗人眼中,這就是一把無上寶劍。

何丘看著這柄精鋼劍有些恍惚,他看向招凝,招凝隻含笑著盯著他,那笑意中有幾分鼓勵的味道。

何丘不知怎麼了這一刹那間忽然生氣了極大的勇氣,一把抓住劍柄。

“師父,你要乾嘛去。”反而是他身邊的徒弟看著有些害怕,想要把他勸回來。

還有人說道,“即使是有神仙飛劍在手,師父你修為這般低,去了也是送死。”

沒見過這般挖苦自家師父的。

但是何丘一句話都沒有說,操起精鋼劍直接奔向那燭火通明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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