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見他們已經知道此事,便不再多言,“既然你們知道了,那我也不多管閒事,隻是想提醒,當年昆虛出亂之前,也出現了類似的事情。”
嵇宗點點頭,“你放心好了,整個汴州聯合十六大宗門都在搜尋這件事。”
“汴州同昆虛不一樣,汴州的劍修嗜劍如命,若是說此大法會魔化他們的本命靈劍,無論是多麼誘惑的大法對他們來說都視如無物。你且瞧瞧周圍。”
招凝目光劃過周遭,從來沒有見過哪裡的坊市像是這般貼滿了告示。
她便不再多言隻是微微頷首。
“隻是不知石真人什麼時候設置好陣法。”招凝問道,“我有事情請教他。”
嵇宗回答道,“這時間恐怕是要久一些,畢竟七年後,整個九州的劍修都會來此,陣法必須極其細致。仙子恐怕要一兩年才能見到師尊。”
招凝頓了頓,“既然如此,我過一段時間再來。”
嵇宗朝招凝拱手,“那便多謝仙子特意來提醒了。我會留意師尊,同他提起你要來拜訪之事。”
“多謝。”招凝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此地。
招凝並沒有回到觀海城,她一路駕雲遠離,徑直前往了之前嵇宗所說的海外七千裡。
這地方已經靠近天塹海的海霧部分了,無論是海麵還是海底都平靜極了,連一隻妖獸都沒有看見。
等到月晦之時,果真,招凝看見海上憑空生起一處小島,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小島沙灘上散落著很多的鱗片。
招凝靠近,卻似是永遠都到不了海島上,她和海島的距離一直保持在百丈之距。
她目色一動,轉而虛空一抓,忽而天地靈氣向她掌心彙聚,靈光暈開,轉而出現一字神秘玄奧的太古雷紋,“破!”
隨著一聲玄之又玄的音節,虛空之中似是有一道屏障忽然碎了。
招凝再次駕雲向海島靠近時,便再也沒有了詭異的距離,她在海島高空飛了一圈,除了那些散落的鱗片,便沒有了其他的異常,整個海島僅僅隻有一座山頭,山頭上植被茂密,鬱鬱蔥蔥。
她思考片刻,身上神光包裹,緩緩落在沙灘上。
一切平穩,並沒有其他的異常,招凝手掌一展,幾片鱗片便落在招凝手中,指腹一摩挲,果真是那日嵇宗手裡類似的鱗片。
確實是龍鱗,龍鱗極其堅硬,是極其厲害的防護煉器材料,將龍鱗磨成粉更是能解世間一切劇毒。
但這並不是招凝關注的重點,她在意的是,這些龍鱗散發著當年清陌江龍宮那滴血相同的遠古氣息。
很有可能是同一條遠古龍族的,隻是這些氣息沒有龍血那般強悍,不過是包裹在龍血表麵。
招凝並沒有動作,她知道嵇宗若是真的拿到了這些鱗片,不可能對這些鱗片置之不理,隻取走一枚,隻能說明這島上潛伏著危機。
可是,招凝卻並沒有束手束腳,她忽而靈光一轉,風浪卷起地麵上的鱗片,就在這時,地麵上的鱗片忽而豎了起來,那本是招凝的控製,但……
鱗片在風中突兀的有序排列,緊接著進形成了一道風龍,嘶吼著攻擊向招凝。
招凝抬臂,神光在暈開,龍牙刺陡而出現在招凝手中,陡然刺入風龍核心,轟然一聲震動,風龍破碎,前方竟然出現了一道光門,似是要引招凝進去。
招凝頓了片刻,還是果斷的走了進去。
但古怪的是,裡麵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四周雜亂,不斷有砂石滑落,招凝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何處,招凝隻感覺周遭的氣息很是古怪,越是深入其中,越是能感覺到層層詭譎的氣氛。
也不知道走到了何處,招凝忽而感覺到一絲震動,隨著這震動,招凝的心臟也跟著跳動了一下,甚至是以某種相近的頻率。
一瞬間,招凝腦海中仿佛閃過什麼畫麵。
似是當年那畫麵的後續,隻見八條遠古巨龍嘶吼纏繞掙紮,無形中有什麼東西將它們捆束在了一起,無論它們如何的掙紮都無法逃離。
緊接著畫麵上出現了一處巨大的陰影,那陰影就立在八隻巨龍的上方。
招凝的視角古怪極了,在看到那陰影出現的一刹那,遠古巨龍掙紮的更加厲害了,各色神光閃動,將漆黑的夜空都點亮了幾分。
然而這些都沒有半點的作用,直到最後,八隻巨龍隻能無力的匍匐在那巨大陰影之下。
招凝的視角回頭看了一眼,那上方巨大的陰影漸漸呈現出本貌,竟然是天宮。
可是還不待招凝細細打量那天宮,卻又感覺到一陣跳動,招凝隻感覺到一股來自身體內部的壓迫,讓招凝感覺整個身體的力量都要炸開了,招凝意識到不對,這並不是尋常跳動,就像當年她利用石心共振殺死巨大的石蛇一樣。
這東西正在用共振試圖殺死每一個深入洞穴深處的人。
招凝意識到那東西是什麼了。
她忽而掐起一道法決,身上神光暴漲,向那洞穴深處走去,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山火海之上,好似感覺到萬鈞的力量不斷的在身上加碼,直到招凝逼近深處那物,一顆巨大的心臟。
心臟已經石化了,但是心臟之中的血管還遊走著血光,好似龍影在其中遊走。
她找到她要的東西了。
晉升龍吟鞭最關鍵的材料,龍心。
招凝掐起法決,靈光暈開,萬丈光芒綻放,像一道道鎖鏈朝著石心包裹去。
但就在法力包裹住龍心的一刹那,心臟上的龍影又一陣振動,下一刻,整個地麵都跟著振動,招凝卻感天旋地轉,通道周遭的泥沙都散落下來,通道竟然直接衝天而去,招凝沒有絲毫放開龍心,直至石塊泥沙全部灑下,終於看到了通道的全貌。
這並不是什麼通道,而是一隻巨龍龍骨。
光線穿過龍骨,招凝視線豁然開朗,她低頭一看,海中的小島不見了。
哪裡有什麼小島,那不過是盤踞在島上的龍骨罷了,這片區域也不是什麼古怪的神異之地,這裡是墜龍之地。
遠古巨龍死後的殘念被招凝喚醒了。
這是招凝經曆的最漫長的一次戰鬥,從天空入海底,天上星河鬥轉,等招凝終於控製住了龍心,將龍骨上最後的殘念徹底抹去後,時間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招凝沒有回到汴州,直接在這片區域的海洋中煉製龍吟鞭。
因為龍骨的鎮守,這片區域沒有任何妖獸敢靠近,即使是龍骨已經被招凝收服,此地也殘留著龍的氣息。
對於妖獸來說,這種遠古氣息的壓製,會讓他們根本不敢異動。
肉身沉在海底三千裡,神魂進入到寂靈之府中。
將龍骨與龍心投放入九曲煉器爐中,當年從彆莊中得到的靈寶煉製法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三年後,招凝終於將最後一道天煞靈禁刻入到龍吟鞭上,隻聽一聲龍吟,九道天煞靈禁紋路瞬間亮起,緊接著纏繞合一,最後形成一重靈寶。
招凝忽而掐訣,背後雷光閃爍,卻顯出太古雷紋之印記,刻入在龍吟鞭中,從此龍吟鞭出,破萬禁,碎萬法。
海底深處,招凝手持龍吟鞭,施展天象三神鞭第一重雨神鞭,刹那間三千裡海水陡然與海底分立,萬萬鈞水又驟而砸下,此等力量在海上形成高大千丈的海嘯,遮天蔽日。
連據此千裡之外的修真者靈船都感知到了這磅礴氣勢,看那高空之上的海浪,一瞬間絕望填滿了心底。
卻在這時,一道清淺神光包裹著的人影出現在海浪之上,一鞭裹著萬鈞雷光,以破天之勢斬下,翻起的海浪瞬間定格在空中,轉而如大雨傾盆落回海中。
“真人!是真人!”
靈船上有修真者激動的喊叫著,甚至跪在棧上不斷頂禮膜拜。
可再抬頭,那人影卻已經消失在海上。
天象三神鞭是殘卷,其中隻有雨神卷,其威力加上龍吟鞭,招凝剛才試過了,可見強悍。
隻是後麵的風神卷和雷神卷,招凝卻發現連參天書樓都沒有補全,這隻能說明天象三神鞭就是殘卷,本身便沒有風神卷和雷神卷,創立此鞭法的人隻是為了後麵兩卷起了名字。
招凝本就不是完全依靠寂靈之府的,既然書樓無法補全,她也可以自行研究後麵兩卷,也許得出來的道術會更加適合自己。
三年時間過去,招凝估摸著石真人已經設置好了鬥劍大會的陣法。
她還沒有來的及入天悅城,卻感覺到傳信之玉中傳來狐辛的消息,這數十年來,狐辛也傳遞過不少的見聞,大多都是遇見的趣事,招凝一般簡單看看,隻是這次傳來的卻不是見聞,而是狐辛的最後一份信。
“仙子,我以後不能同你傳遞見聞了,我走不動了。”
招凝一頓,算算時間,狐辛的壽元並沒有到,當年狐辛走遍九州的決心還猶在耳邊。
卻見玉中字跡翻篇,呈現新的字樣,“三年前我遇上了一場劫難,我最後一條尾巴也被毀去了,隻能附身在人類孩童身上苟延殘喘,但我想我馬上就要被發現了,我要入輪回去了,希望來生的我還能記得走遍九州的心願。多謝仙子時不時的靈石資助,狐辛陽州華音城絕筆。”
招凝從來沒有想過,再次收到狐辛的傳信卻是他的絕筆信。
她以傳信之玉聯係狐辛,聽到了對麵的聲音,卻是一陣稚嫩的咳嗽。
但緊接著聲音就消失了,而傳信之玉也化作了狐狸尾上的那撮毛在風中吹散。
招凝感覺到一絲悲傷,不知是為狐辛的,還是為幾十年歲月變化。
卻不想這時背後襲來一道劍光,招凝倏然回身,神光成盾攔下那一擊,卻見另一擊緊接著逼近,到了近前化作劍網逼迫招凝持劍攻擊。
招凝眸子一垂,翻手刹月劍,直接行雲深七重劍,萬丈劍光細小似針,針聚成雲,鋪天蓋地衝向高空雲層。
雲層被強行衝散,雲層之上一道人影重重砸了下來。
“哎喲哎喲,彆打了。”卻是劍真人石越澤的聲音,他於落地前一翻身,穩穩站在地上,目光落在招凝身上,極度的震驚,“我剛才還以為看錯了。你居然已經金丹中期了”
“石真人。”招凝抬手作道揖,石越澤幾步就到了招凝身前,“你怎麼跟老秦一樣,數十年不見,一聽音信便是飛速進階。下一次再見到你,莫不是你要到元嬰期了?”
招凝神色淡淡,隻說,“石真人,正好我有事想請教你。”
石越澤擺擺手,“走,去宗門分舵,在這裡如何好說話。”
招凝跟著他去了分舵,正殿裡,弟子奉上茶水,殿中便隻剩下了招凝和石越澤兩人。
石越澤道,“鎮宗大法的事,我已經清楚了,必是極惡宮餘孽搞的鬼,想把昆虛的伎倆再次用在汴州,當真是妄想。”
石越澤的想法和招凝不謀而合,招凝當年便聽過極惡宮的名號,至今卻是一知半解。
“這極惡宮到底是行何道之宗門?”
石越澤冷聲道,“崇魔之宗門。當年傾九州之力將其剿滅,卻不想還留下了傳承。”
兩人說了幾句,石越澤卻道,“這事得從我們萬劍宗內部查起,你不便參與。”
“招凝知道。我隻是給石真人提個醒,莫要讓昆虛的事情再次上演。”招凝淡淡道,“我兩番前來,不過是想同石前輩問一地方。”
石越澤看她,“你且隨意問,我知無不答。”
招凝鄭重,“那石真人可知時墟在哪,是何作用?”
石越澤一愣,轉而眉頭深皺,似乎在思索什麼。
但招凝卻明白這是個好現象,他並沒有表現出冷霜瀧那般的諱莫如深,便說明是有答案的。
果不其然,石越澤道,“那地方,我隻聽說過,應該在我們頭頂星空之中,其中沒有時間和空間之分,據說一旦進入其中,就會迷失在歲月長河之中,但入口究竟在哪裡,裡麵到底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招凝默然,石越澤又問,“緣何問起這個。”
招凝看他,“秦師叔去了時墟。如今已有三十五年之久,卻沒有任何消息。”
石越澤驚愕至極,“他怎麼會去那裡,難道是當年傷勢過重,所以……”
招凝緩慢點頭。
石越澤站起身,背手走了兩步,問招凝,“這時墟到底能不能使他痊愈,尚且不知,隻就‘迷失在歲月長河’這一說法,他豈不是直接老死在時墟之中,堂堂元嬰上人,幾千年的壽元,永遠活在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什麼都沒有的空洞之中,他當真能找到回來的路?”
“這就是我來找石真人的原因。”
招凝走到他身前,“石真人知道如何設下時空道標嗎?”
“你要在九州接引秦恪淵的神魂?”
“對。”
“可沒有他的魂識,根本聯係不到他。”石越澤又坐了回去。
“我有。”卻不想招凝肯定出聲。
石越澤有些詫異,一時間有很多調侃的話,但是在招凝鄭重的眼神中憋了回去。
他道,“時空道標需要虛彌石,此物唯有天機宮占星台才有。”
“天機宮?”
——數萬年前,西極魔荒還未被天魔侵蝕,還叫皓天修真界,此界有一隱世宗門名叫天機宮,天機宮以卜算星宿、推演天機而立。
當年接觸九州殘卷時,秦恪淵的介紹猶在耳畔。
可是,“它不是在魔亂中已經覆滅了嗎?莫不是要穿過西極魔荒進入遺跡中?”
“這倒不用。”石越澤卻道,“可用封天令直接進入天機宮。”
“這封天令是當年天機宮於上古戰場上尋得詭令,可入上古戰場一處破碎秘境。當年天機宮算到西極魔荒大劫,便複刻了百枚,借此令來往天機宮與破碎秘境,將宗門上萬年積累都送入其中,卻不想還未搬完,全宮修士都瘋魔了。”
石越澤又是一歎,“不過萬年後,封天令流入九州,不過百枚,早就被宗門瓜分了,天機宮和破碎秘境中的東西也搬空了,隻剩下一些特殊機緣才能獲取的。”
招凝不為所動,隻問,“這封天令,是何樣式?”
石越澤道,“極為普通,其上一個‘封’字。”
招凝卻是一怔,有一種冥冥定數之感。
她展開手,一塊玉牌虛浮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