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所有人都是錯愕萬分, 可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觀戰台上竟然都沉默了。
倒是項鴻軒好似並沒有受此影響,他眼中雖然有驚訝,但是卻很是自然。
“你居然能看出來,倒是稀奇。”
招凝上知太古雷紋、上古雲紋, 下知古字道紋, 亦懂石刻蝕文等奇異文字,更有一手血奴印秘法, 這種以靈紋為基的靈契如何看不出來。
可項鴻軒堂而皇之道, “難道我做得不對?那口頭上的朋友、道友又有什麼分量,說背叛便背叛。倒是這樣的契約,天道見證, 豈不是更加牢靠!”
項鴻軒也不在意那被毀去的紫陽蘊神丹,袍袖一揮, 丹藥碎屑便消散在空氣中, 徒留陣陣丹香留存。
他又道, “你既然能看出這是靈契,便也能看出,這靈契並不是什麼主仆或者奴役之類的契約,我不過暗中保全罷了。”
僅僅“暗中”這二字就足夠毀了一切誠意和交流餘地。
招凝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上沒有起半分的波動,隻是抬眸看向石越澤。
石越澤在這變故中反應過來, 看懂了招凝的意思,隻冷冷地宣告了一聲, “點到為止!此戰,林影勝!”
招凝沒有留下半點話語,無視項鴻軒,徑直向場地邊緣走去。
項鴻軒皺著眉, 很是不解。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所做……”
卻在這時,刹月劍出,以極其之快的速度逼向項鴻軒。
項鴻軒險些沒有反應過來,隻來得及在麵前聚起一團神光,在刹月劍的衝擊之下不斷的後退,可刹月劍的劍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已經逼到他眉間,離著他的眉心不過幾毫的距離。
極其威懾的力量逼近他的神魂,整個神魂好似被禁錮住,無法抵抗的殺意強勢逼近,直至最後,項鴻軒甚至感覺神魂好似消失了,空留一身行屍走肉。
絕望和窒息,讓他好像站在生死之邊緣。
直至到了浮空台的儘頭,那刹月劍卻是一頓,他終於抓到反攻時間,掐起劍訣,青罡劍豎在刹月劍前,將刹月劍的攻勢完全抵擋住。
“你想殺我?!”
項鴻軒憤憤怒吼。
突如其來的蓬勃殺意讓整個浮空台鴉雀無聲,那些築基境和練氣境的圍觀修士恨不得現在就遠離此地,金丹境界的修真者沒想到事情進展到這樣的地步,正想要勸和,卻被石越澤攔了下來。
招凝隻平靜側頭,項鴻軒的角度隻能看見她半張臉,明明沒有什麼情緒,卻總覺有一股冰冷感。
就在這時,隻見她嘴唇微微一動,似乎說了一個詭異的音節,下一刻,刹月劍上閃過一道古怪的蝕文,卻見那蝕文壓下,刹月劍的劍鋒鋒銳至極,就這般刺在青罡劍上,而後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哢”的聲響。
青罡劍表麵竟然開始皸裂,裂痕向整個青罡劍蔓延。
項鴻軒驚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這可是青罡劍主留下的靈寶,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通天靈寶,即使現在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而掉段成為上不上下不下的靈寶,那也是四重巔峰的靈寶。
可是,可是居然在刹月劍下裂了。
觀戰台上眾人也是不可置信。
“怎麼回事,我明明看著那把青色長劍至少是四重靈寶,怎麼會在一柄二重靈寶下損毀呢?”
“那刹月劍難道不是二重靈寶,而是偽裝的通天靈寶?”
“就算是通天靈寶,也不會這麼簡單就將四重靈寶擊潰的啊。”
一時間,眾人看向招凝的目光竟然帶了幾分懼意。
這一眾圍觀的修真者,上至金丹大圓滿的真人,下至練氣巔峰的低階修真者,可是能站在此地的,誰不是見多識廣,背景雄厚,或者實力超群的,可是這一刻的懼意卻是天然的。
“這個林影到底是誰?!”所有人的心中都發出這樣的疑問。
有些跟石越澤相熟的金丹真人,還是按捺不住,到石越澤身邊,小聲的問了一聲。
“劍真人,你老實告訴我們,這當真是你師妹,不是哪位元嬰上人偽裝的。”
石越澤這會兒自己都在發愣,被他這話一激,當場就想反駁,“你放屁……”
卻並不想有另外的聲音將他的話音掩蓋了。
隻聽“噠”“噠”“噠”的脆響,那柄青罡劍就這般碎裂成無數小碎片,徹底分崩離析,最後散落一地。
那仿若大珠小珠碰撞的聲音,像是陣陣鐘錘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
招凝隻一抬手,刹月劍清光流動,悄無聲息地回到招凝手中。
而招凝反手一動,刹月劍負後,隻留下一道背影,消失在浮空台上。
全程沒有留下一句話,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直至招凝走後,在場的人包括項鴻軒都似乎忘記了發出聲音。
台上的所有人一會兒看著招凝消失的位置,一會兒看著低頭緊盯地麵碎片的項鴻軒,一會兒眼神交流,就是不敢打破這該死的平靜。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嗤笑聲。
眾人緊張的看了過去,卻見是石越澤古怪的笑著,一副憋不住情緒的模樣。
而項鴻軒也緩緩抬頭,目光森冷的盯著石越澤。
石越澤哼了一聲,“這位真人可彆看著我,技不如人,自受其辱。”
說著他不再看項鴻軒,徑直宣告道,“好了,諸位真人,可彆耽擱了。第二場,按天道提示,請豐明宗冕丘真人與飛鴻劍派汪集真人。”
項鴻軒站在原地,抬頭看著,卻見上麵的圍觀修真者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好似在對他指指點點。
他腳步緩慢轉動,這些人的神態動作那麼高高在上,連那些低階修真者也沒有絲毫的收斂。
項鴻軒不懂,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對待,他更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這般侮辱他。
他拳頭緊握,這些人的眼神和動作深深刻在他意識中,成為了一團無處不在的陰影。
他心底有什麼東西在醞釀,卻在這時,忽而有人打斷了他。
卻見一個麵容和善的真人站在他身邊笑了笑,“這位真人,事已至此,就這樣吧。這可是第二場鬥劍了,若是我們的劍傷到你,那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項鴻軒緊握的拳頭忽而甩了下來,心中堵著的一口氣一瞬間因為被這位真人的打斷而稍稍泄了些。
他袍袖一揮,將碎裂的青罡劍卷回,轉而咬牙發狠地消失在浮空台上。
汪集真人搖搖頭,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笑了聲,“年輕的上品金丹啊。”
他呢喃間,便感覺有人落在台上,他轉而便被拉回了注意,笑著朝對麵拱手,“哈哈,冕丘真人,多年未見,當年一朝比試至今還覺打的不痛快,沒想到今日又有機會同台鬥劍,請!”
“請。”
兩位真人轉而專注自己的鬥劍,而浮空台上的眾人不一會兒也就略過了這一插曲,期待地看著新一輪的對劍。
許是大多數人都專注著,築基境觀戰的浮空台上的動靜便被忽視了。
卻見一藍衣人背著手悄無聲息地退後,直至到了最後方,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浮空台上,沒有人注意到這人的來與去。
招凝尋了一處山頭打坐調息。
說起來震碎項鴻軒的青罡劍還是有些許強行了,將七殺·極的“毀”字加持在刹月劍上,萬物在此極字麵前都沒有品階可分。
接下來的日子,林影與項鴻軒那場對戰也成了金丹真人之間的談資,甚至低階的修真者私下也會說道幾分,而項鴻軒的消失也沒有起波瀾,就算他在天賦異稟,在他人眼裡也不過隻是個真人罷了。
金丹鬥劍的比試一共持續了數十日,並不是金丹真人人多,實在是有的時候金丹真人對戰覺得在興頭上之時,那戰意鋪天蓋地,實在不好阻止,於是這點到為止的規矩非常自然成了虛設。
而最後一場金丹鬥劍的魁首之爭,出現在招凝和一名驚天仙宗金丹長老身上。
許是因為招凝之前浮空台上的戰意,或者是招凝一瞬碎四重靈寶的強勢,讓這位金丹長老稍有顧慮,兩人之間的鬥劍竟然少有的遵循了點到為止的規則。
在最後一段香灰落下時,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金丹真人之間的戰鬥甚至還來不及完全開始,根本分不出勝負。
但是金丹長老卻是笑了笑。
“時才,林道友的劍入我神光三寸,我以金剛之身法術才得以避開。但不得不說,在此上,我的確落了林道友半籌。既然點到為止,這勝局便是林道友的。”
而後又鄭重向招凝作揖,說道,“恭喜林道友。”
台上的觀戰修真者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仔細一想,卻也沒有什麼異議,再說他們的異議也不能影響什麼。
招凝頓了頓,反手持劍,禮身做道揖,“承讓了。”
“好!”卻聽石越澤拍手大嗬了一聲,宣告道,“此次鬥劍大會,我極劍峰獲勝。”
“咳。”身後又一聲咳嗽,似乎在提醒他此話不妥。
石越澤咽了咽興奮的話頭,轉而故作淡定重新說了一遍,“汴州鬥劍大會,承天意,比劍意,此番金丹鬥劍,林影魁首,天道劍碑見證。”
隨著他的話音,眾人的目光一同落在那劍碑上。
卻見林影二字暈著一層金光高高懸於榜首。
“此番魁首,將在三日後同練氣境魁首、築基境魁首共同於此地赴月霖秘境,得天賜機緣。”
招凝目光很是平靜,周遭響起此起彼伏的恭賀聲,而招凝依禮向四方拱手道謝,便緩慢褪去。
幾日後,天悅城賭坊,石越澤幻化成普通的模樣從中出來,再一瞬身就消失在大街上。
他找到在城外山上打坐修行的招凝,硬是忍著的笑意,終於還是忍不住暴露出來。
“哈哈哈哈哈,賺大發了!!!”
“誰敢再說老子窮鬼!哈哈哈!!!”
他也沒有說到底從賭坊中撈到了多少靈石,徑直袍袖一揮,那靈石成山成堆的將山洞都擠滿了。
“滿打滿算,一百萬下品靈石。嘿嘿,去掉點零頭。怎麼樣,林師妹,我這招欲擒故縱做得如何?”
“可以,隻此一家。”招凝附和他。
這些靈石都是賭坊中壓在招凝身上賺來的靈石,當初在天悅城劍碑前,石越澤故意隱晦的將項鴻軒的身份表明,甚至將大氣運三字都以一種小偷小摸地方式傳了出去。
“大氣運”這三個字帶著奇異的力量,一瞬間讓所有聽過的或者被傳話傳到的修真者,都不約而同地看重了項鴻軒,於是成堆成堆的靈石壓在了項鴻軒身上,招凝這莊的賠率直線飆漲。
大氣運者啊,這樣的人不成為榜首,那不是打天道的臉嗎?
“嘿嘿,那便逆天而行。”
招凝無奈,起身,“石真人,你這話說的可既假又大且空。”
石越澤無所謂的笑了笑,便對招凝說道,“來,你出力,我出智,五五分配。”
招凝對此並不太在乎,當年為一顆靈石都犯難已經是過去了。
兩人把靈石分完,招凝便跟著石越澤身後前往了天悅城浮空台。
三個境界的鬥劍大會都有魁首,而魁首的獎勵就是傳說中的帝流漿。
招凝和石越澤抵達浮空台上,卻見十六宗宗門宗主都在此處,還有一位元嬰上人在浮空台高台上打坐。
他們到的時候,十六宗宗主已經在拉攏練氣境的魁首,希望他能加入宗門。
練氣境的修真者頭一次被這麼多金丹真人環繞,且都表現出來愛才之心,著實讓他恍恍惚惚,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但好在表麵維持住了態度,認真聽各大宗門的拉攏話語。
而另一築基境魁首甄祺然便看淡的多,他周圍不過幾名金丹真人說說笑笑,夾著不少恭維的話語,都知道他是驚天仙宗的奇才。
等宗主們注意到招凝來的時候,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向招凝拱手。
“林真人,幸會,幸會,這幾日對戰當真是令我等歎為觀止。”
“林真人,雖說是在萬劍宗掛名,不過卻也隻是名譽長老,不若去我宗門,我驚天劍宗必必將真人奉為議事堂長老。況且,聽聞林真人似乎與我們甄師侄相熟,同在一宗,豈不是一件美事。”
“去去去,柳真人,你這可是不厚道,誰都去你仙宗了,我們宗門也不差於你。”
“咳。諸位真人說話時可彆忘了老夫還在這裡呢。”
說話的是萬劍宗宗主,已是年邁,但仍然精神抖擻,他朝招凝拱拱手,“林師妹當初來我們萬劍宗,正巧本宗忙碌,還來不及見,實在是怠慢了。不過好在劍真人代我宗好生照料。林師妹放心,等結束之後,我必請林師妹入議事殿,成為我萬劍宗掌權長老。”
招凝麵無表情,石越澤翻了一個白眼。
“好了,邵宗主,這事我們回頭再說,現在是我石越澤有事想要找你,你答完,我這林師妹才能決定到底應不應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