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識,主司味覺和表達語言。失去了舌識,無法在飲食中嘗出各種味道,也無法正確地表達語言。
“既然不會說話,就學會閉嘴。”
卻見兩團靈光向外圍一拋,一個落入草叢裡藏匿的野兔身上,一個進入溪流桃花魚身上。
隻聽野兔驚慌地“啊啊啊啊”逃竄,逃了兩丈驚覺發出了人類的聲音,更加尖叫“救命啊救命啊”蹦得三四尺高,躥進了林中。
而桃花魚“啊”了一聲,轉而興奮的喊道,“啊……咕嚕……啊啊啊……咕嚕咕嚕……我會說……咕嚕……人話了……咕嚕咕嚕……”緊接著便沉入了溪流底部,貼著石頭縫隙溜走了,隻留下一串“咕嚕咕嚕”。
而兩個守衛張著嘴卻是連氣音都沒有,驚恐至極地滑落在地。
其中一人似是還不服氣,抬手指著招凝,顫抖著,轉而手中拿出一隻令牌,令牌上林氏家族的族徽亮起。
周遭的低階修真者再也不敢圍觀了。
招凝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抬眼看向坊市中,已感知到一道氣息向此地疾馳而來。
眸色落下,儘在掌握。
很快,氣息主人落在招凝身前,橫眉吊睛,光頭短須,氣勢十足,修為在築基大圓滿。
“怎麼回事?!”
他冷聲問道,但沒聽兩人回話,隻指著招凝。
光頭皺眉看向招凝,卻是一驚,那氣勢瞬間矮了半截,老實拱手見禮,甚至擠出不甚好看的笑容,“這位真人,不知出了何事?”
“也沒有什麼事。”“林影”下巴一抬,“我來此本是想看看貴家族客卿招募一事,本想低調入城了解一二,卻不想被這兩人臭嘴懷裡心情,便拿了他們的舌識。閣下,莫不是來替他們討回公道的?”
光頭恍然一笑,話還沒說,先是兩守衛各踹了一腳,“公道隻在真人手中,真人隨意發落。”
他一拱手,“真人是來響應客卿招募的,哪便是我林家的貴客,真人這邊請,我帶您先去寧園。寧園中有家族金丹長老專門負責真人響應。”
光頭側身,讓招凝先行,招凝抬步邊走,那光頭還是一臉笑容,臨走又踹了兩腳守衛,這會兒他們再也不敢指手畫腳了。
幾步縮地成尺,光頭得禦風小跑才跟的上。
“還沒請教真人名諱。”
“林影。”
光頭一愣,“真人此姓與我們林家著實有緣,看來注定要成為我們林家長老了。嘿嘿。”
寧園是坊市中央最大的一處建築,從外表麵看卻有一股閒適風韻,入了園中,便見遊廊花窗,假山湖泊,亭台樓閣,倒不像修真者住的地方,反倒像是凡俗富貴人享樂之處。
光頭引著招凝到了一處房屋前,四扇大門對半開,呈現出裡麵開闊的空間,一金丹真人正盤腿在高榻上打坐,感知到人來,隻睜眼上下打量了招凝一眼,而後微微頷首。
“韋詔長老,這是林影林真人,是來響應客卿招募的。”光頭躬身稟報。
韋詔應了一聲,朝左手圈椅抬了抬下巴,示意招凝坐下。
招凝坐下後,光頭地上茶水匆匆離去。
韋詔又打量了一眼招凝,似笑非笑,“林真人一手好隱匿手段,初入寧明城時,本座竟是絲毫沒有察覺。”
韋詔看起來是整個寧明城的駐守者,神識遍布寧明城,若是寧明城發生什麼事情,他若是想知道自會第一時間察覺,而坊市門口的衝突他早已知曉。
招凝從容地端起茶水,低頭淡笑,“不過是粗淺隱匿手段,入不得韋長老的眼。”
韋詔直身,“林真人,這手段確實稀奇,確實是我們林家所需要的。既然林真人有想法入我們林家做客卿,我林家隻是歡迎。不過金丹響應,雖說不用築基境那般競爭名額,卻是還需要做一事來讓林家考教兩分。”
招凝輕抿茶水,讚了聲好茶。
這才抬眸看他,“韋長老,儘管說說看。”
“哈,看來林真人確實有意入我林家。”韋詔笑眯眯的。
招凝放下茶水,靠在圈椅上,“不然白得了‘林’此姓,不是嗎?”
“哈哈哈,好!”韋詔一拍扶手,從打坐換成正坐坐姿,“這事也不難,更不需要真人獨立完成。此次招募客卿,金丹真人包含閣下共有三名真人響應,而三位隻要為我林家抓捕到一人即可。”
“誰?”
“宴彬。”
這兩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賈宇記憶中賈家長老曾經提起過這人,看來林家被奪走海墓殘片後,到現在都沒有撒氣。
見招凝似是很平靜,韋詔閃過一絲難堪,看來宴彬奪寶一時,整個東海真人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林真人可彆輕視。”韋詔試圖挽回林家掩麵,“這宴彬功法極其詭異,那金丹更是古怪,威力更甚尋常金丹真人,再加上他有不少法寶,還有五花八門的秘寶護身,甚至時不時冒出來怪異靈寵,稍不留神就被他溜走了。”
“林影”諷笑了一聲,“三名金丹真人去抓,還怕他一人憑空消失嗎?韋長老隻用告訴我們,此人在哪即可。”
韋詔見“林影”這般態度,皺了皺眉,閃過一絲嘲諷,好似在說,等你們遇到這家夥,你們也等著陰溝裡翻船吧。
“此人數十日前在東海邊緣大鬨獨礁島,殺死了不少妖獸,得了上百妖丹,此刻應該是藏在哪裡用這些妖丹煉製丹藥。”
招凝心中一頓,忽而意識到韋詔說的是誰,那日他們從東海邊緣線航行而過時,碰到的詭異修真者。
原來他就是宴彬。
韋詔繼續道,“我們林家已經在尋此人的藏身之地,已經可以縮小至三處,再過幾日應該就能確定了。”
“那既然如此,想來我還來早了。”招凝站起身,似是懶得呆在這裡,要離開回頭再來。
韋詔卻攔下,“林真人不是想要入駐我林家做客卿,不如趁此時間多多了解我林家。回頭當真抓到了宴彬那小子,林真人成我林家客卿,可是要去林家主島麵見林回上人的,到時說不定上人還考教幾分,再傳道一二。”
說是考教,其實是探查這些新入駐客卿的底子。
不過進入林家主島正合招凝打算,這捆束韓旭神魂的地方十有八九在主島上,即使不在,主島上更容易知道這些隱秘。
“那便多謝韋長老提醒了。”
“不妨事。林真人這般隱匿手段,說不定當真能入我林家。就當韋某提前交個好。”隻聽韋詔的名字便知他也是從客卿走到林家長老席位,像這種外人即使有姻親關係,在一個家族中也無法輕易立足,拉攏和交好便是形成自己家族勢力的主要手段。
他又道,“寧園在坊市內,靈氣不濃,全為方便客卿招募。寧園西道場,此時應該有築基境的客卿招募首輪比試,林真人可以去看看,等他們結束,顧樓會帶你們一起去林莊休憩,或者,林真人不樂意等,直接去林莊便是。”
“林影”抬手敷衍示意告辭,“韋長老既然已經說了,有元嬰上人考教,我還急著走作何?便謝過了,走了。”
說著不等韋詔回應,轉身離開。
韋詔盯著招凝背影,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再想什麼,轉而又搖搖頭,重新閉目打坐。
招凝在寧園中緩步走著,聽韋詔的意思,這顧樓似乎是築基境客卿招募的負責人,這顧樓的地位在林家遠超杜家三人所說。
寧園中山山水水,很是清幽,隻有幾處房間中引了地底靈氣構建聚靈陣,其餘地方就是尋常屋舍,此地連煉器室、煉丹室都沒有,看來林家人也少入其中。
招凝往西邊去,還沒走幾步,耳朵微微一動,隱隱聽到遠處屋舍裡的爭吵。
其中有熟悉的聲音,是顧樓的。
“……敏丹,我和她當真沒有什麼,我都差不多忘記她了。”
“忘了?”女聲譏諷道,“你在坊市門口的鬨劇可是第一時間就傳到我耳朵裡了。你若是忘了,你為何不敢看她。你若是忘了,你為何還要給他們靈石。你若是忘了,何必要裝作忘了。”
“敏丹,我……”顧樓啞口無言,卻又試圖掩蓋什麼,但話沒說幾字就被打斷。
“不用解釋。”女聲帶著強勢和傲慢,“顧樓,你彆忘了,你當初是怎麼進我林家當客卿的,更彆忘了你當初落魄成什麼樣子,是我林敏丹看重的你,不,看重的你這張臉,所以才讓你今日有這般地位。”
顧樓失聲似的。
女聲又道,“我也不怪你,昔日青梅竹馬,兒時玩樂假做合契的小情人,換做我,我也心顫了顫,不過人家可是被賈家欺辱了十來年,她那點修為怎麼得來的,你恐怕不知道。我告訴你,是為了采補的時候不至於那麼快就死了,故意給她填出來的修為。”
“林敏丹,你!”顧樓大聲,後話卻怎麼說不出。
“我隻是告訴你,你的老情人到底是什麼情況,又不是我害的她。顧樓,你可得態度好點。否則,哪天我也不耐煩你了,你就也隻能像二嫂那樣任我擺布。”
此話一出,便是不歡而散,屋舍中顧樓重重推門離開。
遠遠的,招凝看清屋舍裡坐在正座上,閒適哼笑的林敏丹。
林敏丹模樣打扮的雍容,聽她話語裡的傲慢,應該是林氏本家重點培養的子弟,她修為在築基大圓滿,隻此境界的威壓已經抵得上九州金丹初期的普通修真者了。
招凝瞬身直接向寧園西武場去,還沒有進西武場,便看到龐大的陣法靈光籠罩著武場,靈光光幕內,兩名築基中期的修真者法術五花八門,法術靈光東一片西一片。
陣法光幕外,有數人抬頭觀看著,不時還點評幾句。
大部分都是築基修真者,還有兩人金丹境界,其中一人摟著女子坐在亭中,旁邊侍女靈果靈食伺候著,另一人倚靠在招凝一丈開外的立柱上,懶散地看著比試。
顧樓進入亭中,朝那人拱手致歉,“林暉長老,適才敏丹找我,不知您竟然也過來了。”
林輝揮了揮手,“你二嫂在洞府呆長了,這不是生氣不說話了,我帶她出來看看。”
說著,拿起靈果遞給懷中女子,“雪兒,好了,不生氣了,這靈果可是從北海靈蜂島上運來的,最是香甜,嘗嘗看。”
但是,那女子一直窩在他頸下,一動不動。
“雪兒?怎的不理我啊,是為夫的錯,一直沒照顧到你的情緒,吃一個好不好?”
難得見金丹真人這般細聲細語地哄著女子,這女子甚至還無甚修為,隻是凡人,不遠處本觀戰的參加客卿招募的修真者這會兒也小聲交頭接耳,八卦幾句。
招凝本隻掠過一眼,但卻注意到顧樓眼裡藏著的神色,那是恐懼、憤恨,還有悔恨的。
他的神色越來越明顯,直到林輝似是感應到了,皺著眉抬頭看了一眼顧樓。
“你莫不是要為你二嬸打抱不平。”
“不……不敢。”林輝低下了頭。
但林輝再低頭看懷裡女子時,那神色越來越冷,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似的。
“雪兒?!”他搖晃了一下。
沒回應,林輝再搖了一下。
就在此刻,女子的腦袋偏轉,閉著眼,臉頰上攀爬著和韓旭一模一樣的黑紋。
招凝心中一頓,這女子莫不是和韓旭一樣,被抽了神魂,變成被魂識操控的類似傀儡一樣的物件?
林輝驟而捏拳,登時靈果破碎,汁液從他指縫間四濺出來,金丹境界的威壓瞬間席卷,觀戰的築基修真者登時被壓迫跪在地上,陣法中比試的兩名修真者直接被掀飛,重重撞擊在陣法光幕上,落地便是吐出一口鮮血。
整個陣法光幕開始晃動,似乎要在金丹氣勢下碎裂了。
下一刻,女子的眼眸霍然睜開,一雙滿白的眸子,她向林輝,又看向顧樓。
顧樓緊攥著手,頭恨不得低到地底去。
女子撐著林輝胸膛直身,嗓音軟糯的說道,“輝哥,你生什麼氣呢,我不過是睡一覺,你怎麼又發火了。”
她溫柔的扯出袖帕一點一點的擦拭著林輝被汁液染紅的手掌。
“看你,都把彆人嚇到了。這些人可都是來響應客卿招募的客人,你又在借勢壓人了,小心上人有說教。”
林輝的表情瞬間變得和善,看著女子滿是愛意,“還不是你鬨得嗎?乖,以後不要睡這麼久。”
說著,一把摟著女子,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轉而瞬身消失不見。
顧樓這才抬起頭來,眸光似是在找什麼,不知是在找林輝,還是在找那女子。
招凝神色不變,心裡卻是驚疑,這林氏家族似乎都不正常,那女子明明同韓旭一樣變成魂識操控的活屍,身為金丹真人的林輝不可能不知道,更有甚者,操縱者就是林輝。
所以他是自己自導自演表現了這一幕嗎?
招凝蹙眉,卻在這時,聽不遠處的金丹男修出聲。
“這林輝長老與愛妻可謂伉儷情深啊。”見招凝看他,他一挑眉,問道,“仙子,覺得呢?”
這男修一身墨藍長袍,一根玉簪束起全部頭發,本是乾練之貌,卻掩不住他骨子裡的懶散,修為在金丹中期,普普通通,無甚壓迫感。
明明是陌生真人,偏生在他打量招凝時,那眼神讓招凝升起一絲熟悉,一時卻又無法對應上。
招凝回視,“我覺得又如何,該是林輝長老如何覺得。”
“哈哈哈。”男修笑著,轉而作揖禮,“嚴榮,不知仙子名諱。”
“林影。”
話音剛落,嚴榮忽而靠近,招凝退步,他卻盯著招凝。
“那我告訴仙子一個秘密。”
不等招凝回應,他小聲,聲音隻有二人聽見。
“仙子可聽過——身外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