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234 九州的秘密(1 / 2)

迢迢仙途 沉難 18535 字 9個月前

招凝埋在他懷裡。

幾十年劫難重重原本已經不算什麼了, 此刻卻像是經年積攢的委屈被挑起。

後背被輕輕安撫著,聽他說,“苦了你了。”

大抵是聽出他聲音的滄桑與沙啞, 招凝忽而意識到秦恪淵狀態不對。

她直起身, 隻細細一眼, 便又起驚慌。

“師叔, 你的傷還沒好嗎?”她抬著手,似想要觸碰那明顯夾雜在黑發裡的白絲,可是表現出的卻是罕見的不知所措。

秦恪淵伸手, 手掌就按在招凝掌心。

“全好了,師叔不騙你。”他微微低頭,帶著一絲笑意, “你自己看。”

招凝微頓,而後反壓住他的手, 清光在手掌交疊間暈開, 轉而毫無阻礙的滲入秦恪淵體內。

浩浩如銀河遊動的真元, 千條萬條最終彙聚在丹田, 丹田自成寰宇, 真元轉化成玄奧之力暈在丹田寰宇,成重重星雲,寰宇中央似為萬物之始,星雲以此旋轉。

直至撥開星雲,瞧見中央盤坐一小小元嬰。

紫色氤氳,銀龍盤繞,不見一絲寒意與血光,乃上上天道紫嬰。

就在這時,那小小元嬰睜開眼, 隔著重重似雲似霧的法力星雲,一眼便抓住了窺視。

說什麼窺視,明明是光明正大。

於是,清光湊近入三尺,上下左右交錯繚繞數圈,確定無礙,本想退去,偏生起了一絲好奇,聚在正前方,看那隻有巴掌大貌似嬰兒的元嬰。

大抵是太過專注,清光自動下沉,那元嬰便逐漸在視線中放大。

直至無知無覺貼近三寸,忽而元嬰抬手一點,清光回縮,瞬而收回意識。

招凝下意識捂住額頭,似感覺那指尖一點,點在額頭上。

招凝疑惑看他,偏生他不解釋。

隻問,“師叔可曾騙你?”

招凝搖搖頭,這哪裡受傷,這是大好,頃刻間就能毀天滅地的那種。

她恍然明白,這是肉|身接近極限了,要麼壽終老死,要麼突破境界重塑肉身。

“師叔要化神了。”招凝眉宇間憂慮未散,大抵是當日逍意上人“朝聞道夕死足矣”太過撼動心緒,“師叔可記得逍意上人?逍意上人千年尋執念以化神,最後還是長存天地了。師叔可定要明化神本質後再去嘗試。”

“不著急。”秦恪淵並不在意自身,隻問,“你再遇逍意上人是因何?”

逍意上人本身並無問題,但他這人牽扯到兩個修真界幾個宗門的恩怨。

“並非禍事。”招凝回憶,“當年去汴州尋……”

“你這人……咕嚕嚕……想做什麼……咕嚕……”這時,外界卻有聲音打斷了招凝的話。

卻聽又一聲高喊,“神靈大人息怒,若是大人怪罪我隻空口而來,那的確是我的過失。不過神音會那群墜仙各個都是元嬰巔峰,若是等我取到,彆說禹餘赦神令了,怕是那林影都已經化成功德靈光洗淨了他們的業火,到那時大人怕是也無法奈何的了他們……”

招凝眉頭微蹙,這人是……宴彬?

“大……呃……”宴彬還要再說,可話剛出口,猛而痛呼。

秦恪淵問,“有怨?”

招凝點頭。

“誰在裡麵!”宴彬似察覺到兩番受擊,第一攻若僅僅是警告,那第二攻便是殺心,他終於意識到這蜃殼裡麵可能不是預想中的神靈。

“什麼神靈……咕嚕嚕……你這人族闖入我的領地……咕嚕嚕……還胡言亂語……”鯉魚哼出一顆氣泡,氣泡瞬間膨脹,似要將宴彬包裹,將他扔出去,卻沒有想到根本沒有觸及到他,就被他眼眸一盯,轉而自己被狠狠拋飛出去。

“完蛋了……咕嚕嚕……鯉魚大王要死了……咕嚕……”

鯉魚哀嚎著,不過它隻被掀起三丈高,加持在它身上的攻擊就突兀散了,它“咦”了一聲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自行遊動,就向下墜落。

宴彬驚疑不定,運轉法決,強行調動周身氣運金光,金光凝成一線,正要刺破屏障,卻見禁錮不知何時消失了,他來不及多想,轉而向後奔逃,可剛跨出兩步,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住,轉而就倒在海床上,這會他才發現,自己的修為正在消失。

他頭一次感覺恐懼,攤開雙手看了一眼,餘光看到的是,絆倒他的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肉球,無臉無手腳,但他能感應出這東西是有靈智的。

因為,他聽到耳邊一聲嘲笑,來自於它。

“愚蠢。”

下一刻,卻見前方的蜃殼忽然打開,蜃殼中殘存的蜃霧和靈氣交織著,透出幾分光怪陸離,直至他看到裡麵的一個熟悉身影,而她身後站在另一個高大人影。

“是你!林影!”宴彬氣急敗壞,“又是你壞我好事!”

“不是你在向我祈求嗎?”招凝冷淡反問。

宴彬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就在這時,他聽到腳邊的肉球哀歎道,“今時不同往日,我要慘了。”

它的禁製是同宴彬一起解得,可是即便如此,蜃也不敢開溜。

“你……”宴彬依舊難以相信招凝成了墜仙域的神靈,便聽招凝又說,“我聽到了你的祈求,那麼不妨告訴我,你想去九州是為了什麼?”

宴彬再怎麼傻,也明白招凝並不是來完成他的心願的。

他一咬牙,隻覺當真是倒黴透了,手上驟而掐訣,身後起虛影,虛影同時跟他一起掐法決,速度極快,快到不過眨眼時間,金色的遁光便繚繞在他周身,他在施展遁術想要逃離此地,然而這種上古秘法本是保命絕技,他自認在墜仙手中也能逃走,偏生這遁光剛起,就生生消散了。

宴彬大駭,看了一眼神色不變的招凝,又挪到她身後的人身上,隻瞧見對方目光如劍鎖定在他身上,仿佛在說“讓你走了嗎?”

招凝一步邁出,此刻宴彬隻覺周遭的海水產生極其強大的壓迫力,讓他幾乎無法立身,很快,但招凝緩步走到他麵前時,他的半身已經紮入了海床裡,無法再動彈。

這一刻立在他身前的招凝低眸俯視的目光,顯得那般冷漠而高高在上。

宴彬感覺到的不再是怒火,而是恐懼與絕望。

“我問你,是你把我的行蹤告訴神音會的?”

招凝在遇到四元嬰追殺之時,就以先天聖德長明燈掩蓋了功德之力,自認連元嬰上人都沒有辦法察覺到金丹的非同尋常。

然而她還是在抓到喚神螺的那一刻,被七名元嬰抓得正著,太巧了,巧到認定當時偽裝成林淵的招凝就是林影。

他盯著招凝,忽然一絲輕笑,“對,是。我不僅告訴了神音會,還告訴了九洲的人。”

招凝目色一凝,手掌微握。

秦恪淵走近,他負手俯視他,“他已經死了。”

這下卻是暈倒宴彬呼吸一滯,他嘴角抽動,“你說什麼,不,不可能。”

卻聽秦恪淵無甚情緒的說道,“你是九洲東華仙島淩尊者的九弟子。”

招凝微愣,她靠近秦恪淵,秦恪淵轉眸看她,話語卻依舊繼續著,“淩尊者九弟子天賦異稟,覺醒遠古三眼神族血脈,可窺天下事,可禦使天下物,是東華仙島千年來最有望成就元神的人。”

他抬手抹去招凝眼角殘留的痕跡,低眸看驚愕到失神的宴彬,“但淩尊者過於急躁,為衝擊元神第三劫,強行進入時墟,最後被放逐在時墟虛無之中。”

宴彬像是失了魂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師尊怎麼會死呢,不,這不是真的。”

他發瘋似的雙手砸著海床,直至最後脫力的趴在海床上,而後竟然大聲痛哭。

招凝低眸冷漠地看著,“你算計一事又一事,一次又一次拿人做墊腳石,不知可曾算計到你師尊的死,可窺視到此刻的絕望?”

宴彬已沒有了聲音,伏在海床上,側臉露出一隻眼陰冷地看著招凝,又看向秦恪淵。

“是你們的問題,一定是你們的問題。”他抓著海床泥沙,指尖都滲出鮮血,鮮血被神光壓製在體表,在他手背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明明此行應該一路順遂,明明此刻我應該已經進入九州,明明我馬上就能前往九幽,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啊!!!”

他忽的爆發,整個人身上神光爆開,身後衝出虛影,而後虛影抬手成掌,不是攻向招凝二人的,而是攻向自己的顱頂。

他要就此自爆。

那虛影手掌離宴彬顱頂三寸便硬生生被禁錮住。

他想死都死不了。

秦恪淵問,“你為什麼要進中州?”

宴彬感覺自己頭頂好像懸著一把利劍,他嗬嗬一笑,嘲諷道,“想知道?嗬,不可能的,你們永遠彆想知道。”

他以為這般便能出一口惡氣,卻見兩人眸光毫無變化,下一刻,被禁錮的虛影手掌硬生生拍在他自己腦袋上,霎時間力量崩碎他的肉|體、崩碎他的金丹,再崩碎他的神魂,直至金丹真人所有積蓄的力量徹底爆發出來。

秦恪淵掩在招凝身前,神光包裹,任憑氣浪將整片海床清空,連蜃殼都倒轉兩麵,被推出數裡之外,他們二人立於氣浪中央不動如山。

半盞茶後,三裡之內,隻剩下光禿禿的海床,團成球四處亂滾的蜃,以及躲在氣泡裡也暈著一層銀光的鯉魚精。

“咦……咕嚕嚕……我竟然沒死誒……咕嚕嚕……大難不死……我有福了……咕嚕……”

招凝從他身後看,將還有零星的光點。

“師叔,是他神魂殘片。”

“嗯。”秦恪淵應了一聲,抬手一握,光點向他掌心聚集,最後形成一團魂光。

“不不不,我錯了,饒了我……”魂光浮動著,好似宴彬拚命的掙紮,但屈指一彈,深藏在他記憶裡的畫麵便被投射出來。

那是一處宛若仙境的島嶼,宴彬飛身落地,在一洞府前跪地行禮,“師尊,您找我?”

淩尊者並沒有出現,隻是囑咐道,“宗門安排你前往九幽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曉了。”

“是,弟子絕不負師尊和宗門囑托。隻是,弟子聽說這九幽入口在那被遺棄的中州,弟子不知該如何前往。”

“中州被眾天尊已九州封魔大陣鎮守,又以時墟隔絕天道,連師尊我都不能隨便進入。”淩尊者說道,“唯有禹餘境逐仙台才有機會一躍入中州,隻能委屈你以罪仙的身份,刻下‘逐’字進入中州。不過,聽聞中州一些小家夥尋了一處秘境,正好接引逐仙台下落之地,你前往中州恐怕還要再廢一番功夫。”

宴彬道,“弟子不懼。不知弟子完成之後,該如何歸?”

“此去,無歸路。”

“什……什麼?”宴彬驚愕抬頭,“可是……可是……”

“莫要焦急。”隻聽淩尊者笑,“五千年後,就是中州又一次浩劫,你且在九幽等著,浩劫之後,宗門會來接你。”

說著一道光華從洞府中射出,落在宴彬身上,隻見他背後虛影呈現,虛影第三隻眼竟然開啟了。

“此行順遂便罷。若是不順,第三隻眼,本尊已為你開啟,元神之下,無人能殺你。”

宴彬大喜,伏地叩首,“多謝師尊。”

記憶片段漸漸模糊,那魂光仍舊在掙紮,而秦恪淵隻是一用力,魂光便徹底成了粉碎,連靈光碎片都難聚了。

“師叔。”招凝心中有驚,“莫不是九幽藏著什麼,竟然讓九洲這般覬覦?”

“不知。”秦恪淵搖搖頭,“是我與這淩尊者接觸不多。”

他轉眸看向耳識、眼識皆封閉的蜃,這是它自覺封閉的,在記憶畫麵剛剛呈現出來的時候,蜃活了上萬年,比誰都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慘的道理。

而它的嘴巴還不斷地嘀咕著,“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秦恪淵屈指一彈,突入起來的聲響險些讓蜃原地蹦起來。

“蜃。”他冷聲喊道。

蜃一驚,連忙開啟眼識,趕忙叩首,但圓滾滾的身子根本看不出到底哪裡是頭哪裡是腳,隻能看到它向後滾動。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蠱惑小仙子,我不該強行激發小仙子神性逼迫她執掌墜仙域,我更不該告訴小仙子九州的秘密……”

它這話一說,招凝的神色雖未有多大的變化,但眼神且黯淡了些許。

她不想多言。

下一刻蜃的聲音突兀的戛然而止。

秦恪淵看招凝,“可有交代?”

招凝微頓,轉而提眸看蜃,蜃略有尷尬,本想一笑掩蓋,奈何發不出聲音,於是身形擬化做人態,很老實地跪伏在地上。

“蜃前輩鎮守墜仙域已經萬年,便繼續留此鎮守。”

蜃連忙點頭,卻聽招凝道,“但法則之力,我不會重新交換於你。”

蜃茫然抬頭,沒有墜仙域法則,它拿什麼執掌整個墜仙域。

“墜仙域自成秘境,萬物有道,萬事有法,強行乾預,更生極端扭曲。”招凝道,“你的使命,就是斬殺一切從九洲流放而來的墜仙。”

蜃低頭想了想,這豈不是意味著它不用隔一段時間就釋放蜃氣,去吞噬那些難吃又容易吃撐的人了?反正墜仙百八十年見不到一次,那它豈不是有更多時間偷懶睡覺了?!

越想越是興奮,趕忙狂點頭。

“彆想偷懶。”卻不想招凝像是看準了他的心思,“若是放走一個墜仙,那你就再也彆想回九洲了。”

說著她向後一招,“小鯉魚,過來。”

招凝記得這個鯉魚,是當年初入寧明島,隨手將亂說話守衛的舌識拋給了一隻野兔和一條鯉魚,卻沒有想到這鯉魚機緣這般大,竟能長成一階靈獸,甚至能深入海底萬丈卻無事。

此刻它外層裹著氣泡,氣泡外暈著銀色光華,此刻它的兩片魚鰭正人性化的掩著圓溜溜的黑眼珠。

“我什麼都沒看見……咕嚕嚕……我什麼都不知道……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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